日本大量的画刊作品中,艺术家设计和制作大都含有性内容。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性在日本文艺作品中扮演的角色日趋突出,始终占据着重要地位。
性文化不怕抵制
性进入日本文化起始于17世纪初,在随后的200年间,象征性具的木器印刷品被到处张贴,性器官被放得大大的以招人耳目。明治维新时期,当局担心日本的“文明”受到玷污,一度禁止在公共场合做性宣传。以性为题材的连环画和画报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大量出现,日本最著名的《昭南期刊》成为当时性文化传播的先锋。
日本文艺作品中大量出现性内容与日本的法律体系和文化背景紧紧相连。日本犯罪法条款明文规定,黄色、淫秽作品属于非法,但却没有具体限定什么叫黄色淫秽,甚至没有明确禁止在“特殊画片”中的性器描写。人们因此很快发现,日本法律限定文艺作品中的性界限表面上比美国严厉,实际上却比美国更放开。
20世纪50年代中期,日本首相在竞选中首次提及禁止淫秽出版物,但正如美国性学家弗雷德里克·苏特针对日本《性画》(Manga,Manga!)杂志指出的那样,“在日本,孩子们不停地阅读性画刊,出版商紧紧抓住这一主题,而家长们也逐步放弃设防,当局漠视其影响,这使黄色内容的文化找到了市场,因此《性画》大行其道。”《性画》创办于1983年,该刊主编在序言中宣称:“性”是日本喜剧文化的一部分。我们喜爱“性画”是因为它代表了大多数日本人的需求。该刊一出版发行量就达到数百万册,它如美国的《花花公子》一样,向人们展现极具诱惑力的性画面。
1989年,日本连环杀人恶魔鹤田宫崎被抓获。该罪犯先后强奸和肢解数名女孩,并将全部作案过程拍摄成录像出售。该案破获后媒体将其原因归咎于性画刊,但追究很快就不了了之。
1990年,一位有三个孩子的母亲偶然发现孩子们在翻看一本名为《天使》的连环画,作家的化名叫“U-Jin”,这是一本纯粹的淫秽读物。这位母亲因此发起组织了“保护儿童免受黄毒危害联合会”,矛头直指相关出版商及作者。不久,该联合会获得日本右翼组织的支持,但右翼组织的目的却是利用这个运动扩大自身的影响。一年后,联合会获得全日本1%的公民签名。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当局才下令出版商在性画刊读物中标上“成人读物”字样。然而,书刊发行商和零售商拒绝接受这一标记,他们认为,这是“销售杀手”的标记。
在同年的东京书展上,书刊上的淫秽画面仍很突出。90年代流行的动画片和连环画内容中仍然充斥了大量淫秽画面,但人们却认为只有一本书与法律发生抵牾,即《天使》。原因仅仅是保护儿童免受黄毒危害联合会曾将其当作靶子攻击。
每个年龄段的性
反黄势力懦弱,性描写连环画自然甚嚣尘上。上个世纪90年代末,日本国家警署公布,全日本只有三桩因观看淫秽录像和连环画导致犯罪的案例。东京随笔作家在评价期刊时甚至这样认为,包括强奸在内的暴力犯罪案件自1985年至1990年间呈下降趋势。倘若这些连环画真的有害,就有无数青少年会沦为反社会的犯罪族。这个调查结果一披露,日本出版商就发现,他们不用再担心被人告状,相反,它促使淫秽作品更加大胆和开放,并为其合法化扫清了障碍。1995年后,日本全国大小城市中许许多多书刊都充斥了各种淫秽色情画面,性内容的书刊实际上已不属于审查范围之列。
淫秽现象激怒了以父母为主的群体,但日本民众对此却反应不一。在日本的所有媒体中几乎都能找到沾性带淫的幽默,儿童连环画中的性内容也十分普遍。例如,把手放在女孩乳房上的男孩得到的回应是一记耳光。更具戏剧性的是,任何性内容都以喜剧的形式收场。除了连环画的淫秽内容,以初中生为对象的期刊“性特征”也十分普遍,其中不乏“温和的好色之徒”等内容,最典型的例证是画家安田中野的画册《三角地带》。其他艺术家也在画刊中大胆描写性器官,不失时机地展现乳房、乳头。性内容已实实在在成为期刊的主角;其中女性中学生期刊的性图片更加隐晦,性关系或性感触在字里行间用特殊的语言表述出来。
日本男性中学生的期刊中直接描绘性的画面更多,性感或爱恋几乎已成为期刊内容中不可少的“调料”,并成为故事的核心。在小说中,性爱情节的处理各种各样,从十杜会的《柠檬天使》到光子汤津的《灰姑娘的快班车》无不从多个角度展现性爱内容;虽然日本中学采取男女分校制,但学生接触社会的机会仍然很多,女学生把作品中的浪漫爱情看作天方夜谭,男学生似乎对性内容更加了解。从中学生到30岁年龄的男性的读物中,性爱内容都十分突出,主流期刊《大男子青春》画刊已成为十分流行的读物,其原因就是其中的浓烈性感。
许多期刊把目标对准中年工薪族,这一读者群已有了充分的性体验,代表着日本男性的主流价值观。在小说《孤狼与幼兽》中大量出现裸体和性爱描写,这种小说对中年男子具有强烈的诱惑力。与男性小说相比,专为成人女性创作的性爱小说一度沉寂;但如今,那已成为过去,在所有女性小说中,无论是前锋艺术,还是流行小说,性描写都已十分普遍。这种现象蕴含着深刻的社会背景。在日本,女性读者大多为工作女性或家庭妇女,丈夫给她们的关爱越来越少,进入社会的工作女性对毫无新意的婚姻十分厌倦。为迎合这一广大的读者群,作家艺术家往往在小说中重墨浓写工作女性和同僚间的办公室恋情,或家庭主妇的婚外情。小说是否具有大量性爱内容已成为能否畅销的条件,法律的约束往往让位于社会流行趋势。
“魅力艺术工程师”
佐伯骏男可谓日本淫秽艺术家的典型代表。半个世纪以来,其大量淫秽作品将日本社会描绘成一个充满血腥味的肉欲国度。佐伯骏男的画片对现代日本文化,乃至欧美社会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在现代日本期刊文化中,艺术家和报刊编辑大量引用或复制他的作品。佐伯骏男的作品在法国曾一夜间销售2万幅,在美国也很畅销,欧洲艺术收藏家甚至将他当作当代日本的毕加索。
佐伯骏男的艺术品无处不是带有寓言故事的日本妖精女孩,他把她们与动物扭结在一起。画面中大量描绘美女与淫魔,他的作品因此被称为最具典型意义的病态人性。在20世纪70-80年代,多数日本出版商还不敢涉足他的“艺术”品。但80年代末,自从媒体把他称作“校女俊男”后,其画作开始大行其道。90年代以来,他每出版一次画作就在社会上引起一阵骚动,他先后遭到评论界、大学教授的抨击,出版物也曾遭警察的查禁。但他不以为然,一笑了之,原因是他的所有“艺术品”很受青睐。
佐伯骏男出生在大阪,“厌恶乏味的职业”。24岁时,开始艺术画作自由撰稿人生涯。他用不多的钱在东京创办了小小的工作室,开始色情艺术生涯。佐伯骏男说,“我自幼受到淫秽画作熏陶,在十余岁时,就发现许多男孩痴迷于性画,由此我认为,这是一种娱乐文化”。随后,在许多同学的鼓励下,他开始创作肮脏的性作品。截至70年代,佐伯骏男的性画作大量充斥日本艺术市场。在他受到艺术界抨击的同时,日本地下作家和地下画家开始为他摇旗呐喊。他们称佐伯骏男为“魅力艺术工程师”,原因是只有他一人的作品最具诱惑力。
新生代的崛起导致日本动画电影电视片与动画卡片开始流行,佐伯骏男的性画自然开始大量充斥这一市场。人们开始把他叫做“性狂艺术家”,他自己的解释却是:“我以前从未想到要当性艺术家,但我小时候很淘气,喜欢让人吃惊,这成为我要当艺术家的原始动机。创作越多,我就越想创作更吸引人的画作。人们把我看作淫秽艺术家,我却把自己的工作看作艺术娱乐,我不认为在创造淫秽,而是从不介入争论的娱乐艺术家。我越疯狂的创作,就越感觉别人离不开自己。”
社会的性氛围
与美国当代文化相比,日本的文化作品更具性挑逗和性诱惑力,甚至女作家也把强奸犯作为剧情中的英雄人物加以刻画和渲染。日本的期刊往往连载性爱暴力小说,但其艺术水准低下,其中不乏乱伦、同性恋、性崇拜等内容。社会分析家认为,造成这一文化现象的原因是时下流行的自费出版体系。日本大多数艺术家都自费出版画册,并通过个人推销。他们认为,若不这样,书就可能卖不出去。同时,他们也可通过这个渠道偷税漏税,大赚昧心钱。日本艺术家推销图书的另一手段是邮售。他们往往自发组成销书俱乐部,到处散发书刊目录,让书目进入千家万户。邮售图书不仅能偷税而且销售量激增,还可大量发展推销员。
在日本,父母读者从不支持书刊审查制度,但却表现出保护孩子健康成长的强烈愿望。父母自己购买性画刊,诸如《大丈夫精神》,这类刊物经常刊登性爱方式、性游戏等内容,也同时抱怨孩子深受其害。这种荒唐的矛盾现象一直左右着日本文化产业的兴衰。东京市政当局一项调查发现,市面上超过半数以上的图书中存在性爱描写,大量书报亭兜售的画刊均有淫秽渲染成分;而日本媒体和政府对此似乎十分麻木。毕竟都有这样的同感:日本已告别过去,书市如水果摊,有什么样的市场就有什么样的商品。
大多数书刊评论家都认为,日本正处于社会变革时期,文化潮流和新生活方式越来越趋向于大众的认同。匆忙的生意人、性朦胧中的学生、厌倦婚姻的家庭主妇可纷纷进入路边酒吧寻欢作乐或缓解燃眉之急,这种现象已不鲜见。在日本,色情的文化氛围实际上已有十分久远的文化渊源,任何媒体或个人要改变这种性文化特征都十分困难。(《华声视点》 作者:吕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