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八月十日前后一星期,是日本民族大迁徙时期。日语称「御盆:OBON」,中文是「盂兰盆会」;这是个回老家扫墓迎接先人「归家」的节日。日本人在此时期,除了从事流通工作或一些特殊职业的人之外,几乎全部都在「移动」。有老家的回老家;没老家、不想返乡,或因故回不去的人,则干脆出国渡假。因此,在这段时期,高速公路塞车五、六十公里是家常便饭,机场更是经常挤得水泄不通。
关东地区,通常于八月十二日傍晚至十三日上午,在佛龛灵牌前献上供品,十三日傍晚再于玄关前点上「盆灯笼」,最后在大门口或玄关前搁置一只素沙锅,沙锅内燃烧着麻秆,以便迎接自阴间回来的「家人」。日语称之为「迎火」。十六日再重复一次过程,将「家人」送回阴间,这天是「送火」。有些地区于「送火」时,会将供品装载在盆舟上,点上蜡烛,放入河川或大海之中。
一般说来,日本人每年例行的扫墓时间有三:三月二十一日(春分之日)前后一星期、目前的「御盆」、九月二十三日(秋分之日)前后一星期。即使是没有坟墓可扫的人,老家也一定有佛龛。而所谓的老家,可能就是长男家,或是继承香火的男子家。嫁出去的女儿,按理说,应该到婆家帮忙主持这个例行节日,所幸一年有三次,可以轮流到婆家、娘家过节。
提到坟墓,我想起「企业墓」。众所周知,曾经撑持日本经济完成高度成长的栋梁是「日式经营」。而所谓「日式经营」,是企业方面固守「年功序列」(依年龄每年加薪并提高职位)与「终身雇用」习俗,员工方面则坚持彻底为企业竭尽忠诚的经营方式。这跟江户时代武家社会中武士与家臣,或是庶民社会中主人与掌柜的关系一样,二者之间的羁绊,并非外国社会中雇主与佣役那种利害关系所能比拟的。
这种「日式经营」的象征正是「企业墓」。日本一些与佛教因缘深厚的寺院丛林,例如和歌山县的高野山、京都的比叡山,墓地内都可寻到刻有闻名全球的国内一流企业名称的墓碑。
据说此风潮是战前兴起的。首倡者是松下电器产业公司。战后,乘着经济成长气焰高涨,「企业墓」数量也逐渐增多。目前,高野山大约有九十座,比叡山则有五十座左右。
说是「企业墓」,其实不是企业的坟墓,而是「家臣」的终点站。无论是现役社员或是已退休社员,逝世后,名字都会被刻在「企业墓」墓碑上。而且,一年一度,企业全体员工会到墓地举行追悼会。这正是「企业=家族」的思想。也正因为有这种「血脉相连」的团结心,日本才能攀登至经济大国的高峰。
遗憾的是,近几年来日本经济每下愈况,致使企业缩编的火舌横行全国。去年男性自杀者比前年多出六千四百人以上,高达二万二千三百多人。年龄集中在四十岁至六十岁之间。报上指称,公司倒闭或被逼辞职的人占大多数。这些人,大概不能在「企业墓」上「青史留名」吧?!
京都大文字山的山火正是日本「送火」祭典的代表。川端康成在《古都》中,如此描述着:「八月十六日的大文字,是御盆节的送火祭典。据说,在山上点火这个风俗,是沿习古时人们在夜晚送行灵魂回归虚空冥府时,往上空拋掷火把的旧俗而来的。」 我想,那些不幸(或有幸?)无法接受企业追悼礼赞的灵魂,应该也能享有全国有目共睹的大文字山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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