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日本鹰岛海底发现的木片上的朱书文字,可能为南宋殿前司在修理弩等武器时,主管官员在检查完毕后所作的记录文字。在元朝第二次远征日本的战船中,原南宋水军战船占绝大多数,其中内河船舶又居多,士兵亦多为原南宋水军,配备的武器也多从原南宋水军接收而来。由于内河战船吃水较浅,抗暴风雨能力较弱,造成征日元军在日本鹰岛海域,一夜之间几乎全军覆没。
【关键词】 元军、征日、殿前司、战船、水军
Battleships of Southern Song Navy Incorporated into the Yuan Dynasty's Fleet for the Second Invasion of Japan : A Object Concerning the Palace Command of Southern Song Discovered from Takashima Under Water SITe
2002年日本鹰岛海底遗迹出土的喷漆木制品上,有朱笔书写“……元年殿司修,检视讫官”铭文。此前鹰岛海底遗迹出土了许多文物,但文字资料极为罕见,此朱书铭文作为探讨元军战船来源的重要文字资料,尤其引人注目。
朱书铭文发现后不久,小川光彦(1)、四日市康博(2)便作了学术报道。四日市康博指出,铭文中的“殿司”并非元朝官职,而可能是南宋时期掌握禁军的“殿前都指挥司”略称,统帅元军南路军的范文虎,可能就是其长官“殿前都指挥使”,并推测:此朱书铭文资料表明,隶属于南宋殿前都指挥司的水军,在元军征服南宋过程中,被元军收管,后被投入到远征日本之军事行动中。
中岛乐章在四日市氏推论的基础上,利用《宋史》、《元史》等文献资料,论证了在征服南宋的过程中,元军接收许多南宋水军战船,在第二次征日的元军南路军战船中,包括相当多的原南宋水军战船,朱书文字资料可能与此相关(3)。
本文拟在四日市氏、中岛氏二文基础上,广泛搜集有关一手资料和研究文献,尽可能详细地探讨南宋水军被元军俘虏、接管并用于远征日本的过程。笔者原来认为,此木制品可能是元军战船船材残片,但经过研讨,从其尺寸、形状来判断,更有可能是弩类木制武器的木片。今后确有必要对其材质展开调查、并与其它木制品相比较,进行详细的考古学研究,但本文暂以弩类木制品为前提,从文献学的角度略作探讨。
一、南宋殿前司
1.南宋殿前司
元代并无略称 “殿司”的官衙,与此相近的“殿中司”隶属御史台,为监察机构,主掌纠罚百官班序中失仪失列之事等,并不参与营造战船(4)。有同样职掌的札撒兀鲁(jasa'ulu),最早出现在《元朝秘史》(Mongγul-un Niγuča Tobčiyan)中(5),但在中国官僚体系中设置殿中司则在至元五年(1268)。由于元军在鹰岛全军覆没之事,发生在至元十八年(1281),从“……元年,殿司修”的纪年来推断,“殿司”也不可能是指“殿中司”。
殿司可能为南宋殿前司的略称。北宋主力军队为直属于皇帝、防卫宫城和首都的禁军,地方的屯驻军也由禁军更戍派遣,或采取常驻的方式。禁军由殿前司(略称殿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构成,总称“三衙”、“三司”,其中以殿前司最重要,长官为殿前都指挥使,副官为殿前副都指挥使(6)。
南宋初期,为了对付金军,岳飞等地方武将拥有自己的军队,后来这些武将的兵权被收回朝廷,重组“御前军”。南宋中期,在长江流域布置十支御前军,称“屯驻大军”,各屯驻大军由都统制统率。
在南宋初期的战乱中,三衙体制曾一度崩溃,但随着混乱局面的结束,在削减前线武将兵权的同时,首都临安的三衙得以重整,特别是殿前司兵力得到扩充。北宋时期驻留各地的军队,有时也从三衙即禁军派遣,但南宋时期的三衙,实质上仅是驻留首都的屯驻大军之一。绍兴十八年(1148)殿前司由十二军编成,拥有七万多人。以殿前司为首的三衙军,在防备宫城和首都同时,必要时也投入前线作战。朝廷中设置枢密院(文官)统领全国兵权,在各地的军事要冲,也任命文官为制置使、安抚使,统摄军政、用兵等权力(7)。
从南宋中期开始,为了适应各种新情况,又在屯驻大军外设置了各类“新军”。作为殿前司系统的新军,有福建泉州殿前司左翼军、江西殿前司右翼军、广东殿前司摧锋军。南宋后期,新军代替已弱化的屯驻大军,成为主力部队。南宋末期,前线的实力武将兼任制置使、安抚使,独自组建新军而对抗元军。其中,充当重要作用的是,位于长江中游和汉水流域的京湖制置使、长江下游和淮水流域的两淮制置使、长江河防的沿江制置使等(8)。
2.南宋水军与殿前司
因长江——淮水——汉水一带为南宋与金、元对峙前线,南宋在沿江布置有充足的水军,沿海海军也得到强化。南宋初期主要由沿江制置使、沿海制置使担负江上、海上防务,之后,随着各地配置屯驻大军,水军也随之分散配置各地。南宋中后期,沿江、沿海要地共设置20余处水军。各地水军的指挥系统归属沿江、沿海制置司,有时也隶属于各屯驻大军的都统司或殿前司,没有定制。在沿江、沿海各地有官设造船所,建造战船,在特殊时期也强征民船为军用(9)。
在各地水军中,以接近首都临安的许浦(苏州近郊)、澉浦(杭州湾北岸)、定海(宁波近郊)最重要。许浦水军原属于定海沿海制置司,不久归殿前司,后改编为御前水军,嘉熙年间兵员达到11500人,为南宋规模最大的水军。澉浦水军隶属殿前司,开禧元年有1500人。定海水军隶属沿海制置司,嘉熙年间有6000人。宝祐二年(1254),在首都临安府又设置殿前司浙江水军,有兵员2800人,咸淳四年(1268)扩至一万人,成为最大的水军之一。除此之外,福建泉州殿前司左翼军有水军3000人、广东殿前司摧锋军有水军2000人(10)。
面对元军南侵,南宋末期殿前司系统的水军,拥有一万数千人的兵力,除了负责临安附近的海防、江防外,也参与前线的抗元战斗。南宋末期,在汉水、长江流域,有京湖制置使吕文德指挥下的水军部队。在襄阳之战进入胶着状态后,和吕氏集团关系密切的范文虎,被委任负责统率精锐水军,不久被派遣增援襄阳。
二、南宋末的殿前司水军与范文虎
1.襄阳之战中的范文虎与殿前司水军
南宋开庆元年(1259),元军侵宋战争全面爆发后不久,蒙哥病死于四川前线。忽必烈率军包围长江中游的鄂州(鄂州战役),与吕文德、夏贵率领的南宋军队对峙(11)。翌年,忽必烈解围北归,即皇帝位。
贾似道因“退敌有功”,而以宰相之位独揽大权,其亲信吕文德被任命为京湖制置使,统辖长江中游至汉水流域的军事。至元五年(1268),忽必烈再次大规模南侵,以阿术为主将,攻打汉水中游军事要冲襄阳、樊城,吕文德之弟吕文焕以京湖制置副使保卫襄阳(12)。
范文虎乃京湖制置使吕文德的女婿,与吕文焕、夏贵等人同为吕氏集团的武将。至元六年七月,范文虎、夏贵企图增援被元军完全包围的襄阳,结果大败于阿术,元军截获100余艘战船(13)。之后,元军打败夏贵水军,又获战船51艘(14)。十二月,吕文德病死,范文虎为殿前副都指挥使,统率救援襄阳的殿前司水军(15)。
至元七年一月,李庭芝任京湖安抚制置使,继承吕文德的指挥权。范文虎仰仗贾似道的庇护,不服从李庭芝的指挥,阵中游玩,不肯出击(16)。三月,襄阳元军训练70000人的水军,建造5000艘战船,加强封锁襄阳(17)。六月,范文虎亲率殿前司精锐8000人、战船2000艘出战,结果大败,被夺走战船30艘(18)。然而,范文虎得到贾似道庇护,不仅独掌殿前司军权,两淮诸军亦归其统领,继续负责救援襄阳之事(19)。
至元八年六月,范文虎又率战船1000艘、水军十万人来救援襄阳,结果再次败退,被夺走100余艘战船(20),救援襄阳完全失败。至元九年九月,贾似道不得不解除范文虎指挥权,十一月任命陈奕为殿前都指挥使(21),同时兼管侍卫马军司、步军司。但翌年一月,樊城陷落,二月,吕文焕投降,襄阳陷落。
2.元军侵攻长江与范文虎投降
至元十年(1273)三月,元军命兴元路、汴梁等地建造2000艘战船,其中汴梁完成800艘。六月,又命襄阳建造1000艘战船,为向长江方面的进攻作准备(22)。南宋方面,陈宜中以襄阳失守为由,弹劾范文虎,但因贾似道的袒护,范文虎反而转任安庆知府,负责长江防务(23)。闰六月,殿前指挥使陈奕,统率水军布置鄂州、黄州江防(24)。十一月,以李庭芝为淮东安抚制置使,夏贵为淮西安抚制置使,陈奕任沿江制置副使,与安庆的范文虎一起,共同加固长江防御体系(25)。
然而,至元十一年(1274)六月,以伯颜为总指挥的元军从襄阳进发。十二月,率10000艘战船进入长江,追击夏贵的南宋水军,获得1000余艘战船,并进攻鄂州(26)。此年,元军第一次远征日本(文永之役),三月,令战船900艘、士兵27000人从高丽出发,十月,侵攻博多湾,但不久撤退。第一次远征日本的战船,是奉元廷之命于高丽建造的(27)。
鄂州陷落后不久,至元十二年(1275)一月,黄州的陈奕、安庆的范文虎先后投降元军,二月,伯颜接管安庆(28)。伯颜任命范文虎为两浙大都督,与吕文焕、陈奕同为进攻南宋的先锋。
《元史》的《世祖本纪》和《伯颜传》有同样记载,即陈奕投降时官职为沿江制置副使、范文虎为殿前都指挥使,但《宋史》不见类似的记载。若《元史》记载可信的话,咸淳九年(1273)十一月,原为殿前都指挥使的陈奕转任沿江制置副使后,范文虎接任殿前都指挥使。
3.南宋灭亡前的殿前司与水军
至元十二年二月,南宋宰相贾似道率军13万人、包括夏贵的2500艘在内的战船总计5000余艘,在丁家洲迎击元军,结果大败,又被夺走2000余艘战船(29)。接任殿前都指挥使的韩震主张迁都,但被继贾似道之后掌握实权的陈宜中所杀(30)。六月,元军在芜湖附近歼灭夏贵水军,捕获200余艘战船。七月,阿术元军进入镇江,又大破宋朝水军于焦山,捕拿战船700余艘, 此时南宋的长江水军被歼灭殆尽(31)。韩震卒后,张彦继任殿前司指挥,九月,被元军俘虏, 百余艘战船亦归元军(32)。
至元十三年正月,元军逼近临安,“宋丞相陈宜中、殿帅张世杰皆已逃去” (33),此时,张世杰代替张彦指挥殿前司,不久,南宋朝廷降元,二月,伯颜率元军进入临安。
从海路逃离临安的陈宜中、张世杰等人,又拥立皇太子为帝,改年号为景炎元年,在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继续抗元活动,流亡政权殿前都指挥使为苏刘义(34)。九月,元军于福建获得南宋战船1000余艘。至元十四年(1277)末,张世杰仍拥有800艘战船,但不久元军又在广东沿海打败张世杰,获得200艘战船(35)。至元十五年,流亡政权被追至广东崖山,张世杰、苏刘义联合1000艘战船,来抵御元军攻击(36)。至元十六年二月,在元军猛攻下,南宋完全灭亡。此时,元军又获得800余艘宋船(37)。
三、原南宋战船投入远征日本之战
1.远征日本所用战船的建造
至元十三年,接受南宋朝廷降伏的伯颜,委任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接管政权,本人则北还。此前,忽必烈曾就远征日本一事,向范文虎、夏贵、吕文焕、陈奕等人咨询,他们均赞同(38)。至元十三年范文虎任参知政事,至元十五年升至中书左丞,负责在南宋故地筹备远征日本。
远征日本所用战船的建造,始于至元十六年(1279)。二月,元廷令南宋故地扬州、湖南、赣州、泉州等地建造600艘战船,六月,又命高丽建造东路军所用的900艘战船(39)。但在七月,潭州取消了远征日本、交趾所用战船的营造计划(40)。至元十八年(1281)二月,福建省左丞蒲寿庚上言“诏造海船二百艘,今成者,民实艰苦” (41),造船之事遂中止。此外,湖广行省的潭州、江浙行省的泉州、江西行省等战船营造也困难重重(42)。
据《元史》可知,第二次远征日本所用战船中,东路军900艘战船全部由高丽建造,而可以得到确认的江南所造战船,仅有至元十六年的600艘,其中泉州所造战船,仅有50艘。且不论《元史》中没有记载的造船数,单从当时最大的海港泉州的造船数仅有50艘这一点来看,新建造战船也不过数百艘。而第二次远征日本时,江南战船总数竟有3500艘,其中绝大部分极有可能是元军截获、接管原南宋水军的战船。
2.范文虎对远征日本所用战船的筹措
范文虎负责筹措江南军队所用战船。至元十六年八月,范文虎向忽必烈上言:“臣奉诏征讨日本,比遣周福、栾忠,与日本僧齎诏往谕其国,期以来年四月还报,待其从否,始宜进兵。又请简阅旧战船以充用。皆从之” (43)。接受远征日本任务的范文虎,首先主张派遣使者,试探日本的动向,同时调查原有战船,以筹建船队。
仅史料所见,从襄阳之战到崖山之战,元军捕获南宋战船达6000艘以上,另外从投降的南宋水军处,元军接管了许多战船。即使其中有许多战船破损、沉没,但截至第二次远征日本时,从南宋捕获、接管的战船数量仍很大。范文虎所言“旧战船”中,虽包括元军新造的战船,但从南宋捕获、接管的战船应居多数。因此,在第二次远征日本的南路军中,包括许多投降的南宋水军将士,以及他们携带的武器、战船等。
3.江南军的进发与船队的覆没
至元十七年(1280)六月,忽必烈和范文虎商议征日之事,七月,命原属张世杰水军的南宋水军将士们,投入到远征日本的战事中。同时,命范文虎招募原归属南宋的蒙古人、穆斯林等,编入江南军队,八月,又命招募远征士兵,范文虎任征东行省右丞,十月,获增士兵10万人。(44)
至元十八年正月,忽必烈在大都诏谕范文虎:应范之请求,把汉人士兵(华北汉人、契丹人、女真人)一万人增派给江南军队。范文虎又请求二千匹马,拨给秃失忽思军及回回炮匠,但忽必烈以“战船安用此”为由而驳回请求。二月,正式下令范文虎远征日本。五月,由蒙古人、汉人、高丽人组成的东路军将士4万人、战船900艘,从高丽出发。六月十八日,阿塔海、范文虎率江南军将士10万人、战船3500艘,从宁波近海出发(45)。
江南军于六月末到达平户岛,七月初与东路军会合,七月底移至鹰岛。由于遇到闰七月一日的台风,停泊于鹰岛的江南军船队绝大部分沉没(46)。但张禧率领的船队,因停泊于平户岛而幸免于难,张禧部队以及从鹰岛逃回的范文虎部等人,乘船逃回国内(47)。但残留于鹰岛的江南士兵,大部分被日本军队杀死或俘虏,客死异国。诚如韩儒林先生所指出的那样, “(忽必烈)将南宋新附军(即江南军)派去打日本,充当炮灰” (48)。
四、鹰岛遗迹文字资料与原南宋战船、武器
1.铭记木片的形状与弩
如前所述,有“……元年殿司修,检视讫官……”朱书铭文的木制品,原推测为船材残片。但后来经过研讨,认为更有可能是木制武器,或为弩的残片。弩为中国古代主要武器之一,在被称为“弩臂”的轴部,安装上呈十字形的“翼“(弓),在弩臂上面刻成“箭槽”,槽上置箭,弩臂手边安装“机”,搭上弓弦,然后发射。“弩臂”为硬质木材,而“翼”则用具有弹性的木材或竹子作成,用动物胶加固,有时为了防潮,再涂上漆(49)。
目前尚未调查该木制品的树种、是否有胶加工,但其表面涂有黑漆,用朱漆书写铭记。此外,据发掘负责人小川光彦陈述,在发掘时还出土了同样形状但没有铭文的木片。他认为,该木片有可能是刻上箭槽的弩臂(轴部)(50)。
2.南宋时期的水军与弩
关于宋代弩的制造、使用状况,李天鸣已有详述(51)。弩大于普通的弓,有更大的威力,因射程远、且有瞄准设备,北宋时期对付辽、西夏骑兵时,常用弩密集射击。南宋初期在宋、金的野战中,仍有应用,但在中后期的野战中,弩的使用已开始减少,主要应用在守城战和水战中。弩一般用木材或牛角作成,多涂黑漆(52)。
孝宗朝时,隶属鄂州、荆南府的屯驻大军弩箭手共有15000人(约占士兵总数三分之一以上)。镇江30262人士兵中,弩箭手为10607人。宝庆年间,定海水军将士4000人中,弩箭手有860人。宝祐六年(1258),为了长江防卫,庆元府派遣500名禁军,其中配备弩200张。咸淳八年(1272),张顺率南宋水军救援被元军围困的襄阳时,战船中亦配备有弩。
可见,南宋后期水军多配备有弩,元军与南宋的殿前司主要在汉江、长江流域展开水战,范文虎所率殿前司战船,在被元军捕获、接管时,应当包括不少弩等武器。该木片极有可能是元军在征服南宋的过程中,从殿前司水军接收并用于远征日本的弩的残片。
《蒙古袭来绘词》有多处描述蒙古式、中国式弓箭,但无法确认就是弩等武器(53)。但原南宋军人张成,在第二次远征日本时,加入东路军,在志贺岛与日军作战时,“缠弓弩,先登岸迎敌” (54)。不适于骑射的弩,在蒙古军中并没有广泛应用,但东路军中的原南宋故地、汉地、高丽等军人,则有可能装备有弩。此外,日本方面的史料《八幡愚童训》也记载到,志贺岛之战中遭受日本军队突袭的东路军,“其后以锁系船,防备摇动。若日军来攻,从大船使用石弓发射。因日本船小,均被打破”。“石弓”即“弩”的日本语词。从具备打破战船的穿透力来看,或许东路军在船上装备有数人共同操作的大型武器,即弩。以原南宋水军为主的南路军,更有可能配备许多弩,但南路军几乎尚未参战,便沉没于鹰岛。因此日本人接触弩的机会甚少,《绘词》中仅留下在鹰岛附近清剿残敌的场面,并没有详细描述交战状况,当时这种弩可能没有用于战斗。
3.“元年殿司修,检视讫官”试释
若木片为弩的轴部(弩臂)残片的话,铭文反映什么状况,有何含义呢?“殿司修”可以理解为殿前司所造之弩,但北宋中期视察河北武器配备状况的欧阳修有如下记载:
见今诸州军弓弩造作之时,既皆草草造成,不久寻复损坏,又须从头修换,一番修换未了,一番已却损坏,即目诸州并不暇打造新弓弩,只是终年修换旧者,积压无由了绝,有打造成后不曾经使,已修三五次者,修换既频,转不堪用,虚费人功物料。(55)
弩造完后,要定期修理、更换,制造用“造作”、“打造”,修理、交换则用“修换”等词语。在南宋史料中,制造战船、武器类用“打造”,修理用“修”,因此该铭记中的“殿司修”,并非指殿前司的制造记录,而应该是修理记录。
北宋中期设置军器监,主掌制造武器,但又另设弓弩院,专门制造弓弩,地方上亦设置作院,制造各种武器(56)。南宋工部设置军器所,负责制造武器,各地驻屯军也制造武器(57)。绍兴三十二年(1162),枢密院机速房上言:
靖康初,御前降到军器经百余年,全无损动,仰见祖宗时制造军器,例皆精绝,盖缘监官得人。近来军器所给到弓弩盔甲,往往经时未久,已皆损坏,不堪使用,缘监官多是贵戚势要子弟为之……遇军器元额未敷,却将损坏弓弩量行修整,将旧甲逐急穿弗,遂致临时有误使用。欲望自今后,乞更不差贵戚势要子弟充监官,止乞行下三衙,选差自来暗晓制造军器之人。(58)
这是关于制造武器时选任监督官员的规定。在修理弩等武器时,同样有可能派遣负责官员,检查修理状况,关于战船的修理,同样可能有类似规定。据嘉定十年(1217)知泉州的真德秀记载,泉州殿前司左翼军对战船每三年小修,五年大修。修理时,左翼军首先上报安抚司、安抚司又上报朝廷,朝廷派官计算经费(59)。乾道八年(1172),各地战船久未检修,有可能影响防卫力量,孝宗担心作为对金防御之核心的水军的现状,派官检查长江沿岸战船,并根据检查报告进行修理(60)。
南宋时期对战船、武器的制造和修理,派出官员进行监督、调查已经制度化。因此,“……元年殿司修,检视讫官……”朱书铭文,可能是修理殿前司配置的弩时,负责官员根据检查的结果,用朱漆书写的检查完毕记录。
南宋海军为了征用民船,首先要求民船在海船帐簿中登录(籍定)(61)。籍定不仅适用于新登录船,以前所收之船也要一起接受检查,同时对新旧船的船数、尺寸、备用品、军器等进行检查、筹备,并根据需要,对军器进行修理或配给。以上虽为民船征用的情况,正规战船在船体检查时,军器的检查也是其内容之一。“元年殿司修”铭文,反映了南宋时期对战船进行定期检查、修理的状况。
五、江南军的组成与原南宋战船
1.第二次远征日本战船的组成
在探讨江南军战船的来源时,既要考虑到从南宋水军接收过来的旧船和新造船,也要考虑到从东南沿海海上势力所接受过来的旧船、民用船等问题。元军进入临安城后,继续追讨浙江、福建、广东沿海地区的南宋政权残存势力。在这一过程中,捕获、接管南宋水军战船的同时,亦接受沿海海上势力的归顺,或进行征讨,使之所率船队归顺元朝。海上势力展开海外贸易、海盗行为等多种活动,象蒲寿庚既以武官身份负责南宋海军一部分,同时又任提举市舶司。归顺元朝的海上势力,象担任泉州海外贸易的蒲寿庚,负责从江南到大都海运的朱清、张瑄等人,在元朝海上交往中曾发挥过重要作用(62)。
在征服东南沿海过程中形成的元朝海军,由从原南宋水军捕获、接管的战船、被招抚海盗的战船、民用商船、运送船等组成(63)。这样原属东南海上势力的部分船舶,在第二次远征日本时,被编入江南军。但仅据《元史》,尚无法确认第二次远征时征用了海上势力的船舶。与此相对,第二次远征失败后的翌年,即至元十九年(1282),为了远征日本,渤海沿岸、江南、福建、高丽等地奉命建造4000艘以上战船(64)。至元二十年,朱清、张瑄奉总指挥阿塔海之命,准备远征日本,潮州海上势力陈义贡献海船30艘。可以确认动员海上势力船队这一事实的(65),该年七月,忽必烈诏谕阿塔海,“所造征日本船,宜少缓之:所拘商船,其悉给还。” (66)战船的建造和商船的征发有所缓和。尽管如此,为了第三次远征日本,元廷又下令建造战船,但在数量上未必赶上第二次远征时所造战船,此外,更积极地实施对海上势力的船舶以及民用商船的征用。
在第二次远征日本的江南军船队中,不仅有新造船、海上势力船舶,可能大部分是原范文虎管辖下的旧南宋水军战船。(67)
但铭文中的“元年”具体指代哪个年号,目前尚无法判明。若此弩类武器木片是在至元五年九月襄阳之战开始,到至元十一年二月鄂州之战所收缴武器的话,“元年”可能是指咸淳元年(1265)以前的年号。若是至元十三年(1276)二月进入临安城之前收缴的话,则可能是德祐元年(1275)。概率最低的可能性,则是崖山之战前后从南宋军队所得,这样“元年”则可能是景炎元年(1276)、祥兴元年(1278)(68)。
2.沿江战船向海船的挪用
最后探讨一下江南军船队多由原南宋水军战船组成的问题。元军征服南宋的过程中,从南宋水军收获的可以确认的战船的大部分,是从襄阳之战到临安入城,在汉水、长江流域江上作战、投降所得战船。沿海、海上所获南宋战船,则是在崖山之战前后得自南宋残存政权。但内河航行的原南宋战船,在归属元军后,可以马上渡海远征日本吗?
据乾道五年(1169)权主管殿前司公事王逵的上言可知,南宋时期已开发出可以在沿海、内河航行的战船(69)。殿前司水军指挥官建造了新式大型战船,船底为湖船,上部为战船,船头、船尾为海船形状,全长22.5米,宽6.1米,备有42支船桨,可载200名士兵,在海上、长江、淮水等均可航行。其船体比远征日本时最大的千料船小一圈,开庆元年(1259)鄂州之战中,福建、浙江沿海的大型战船,曾集结于长江中游(70)。
远征日本的船队,由长达30米的大型运输船即千料船(71)、拔都鲁中型战船、给水用的汲水小船等组成。《蒙古袭来绘词》中的登陆用舟艇,为了在海边登陆,吃水较浅,与明代在长江流域使用的“九江式哨船”形状大体相同(72)。在远征日本的船队中,特别用于登陆舟艇、汲水小船,可能多从原南宋水军沿江船舶挪用而成。远征日本之际,内地的湖南、赣州等地奉命建造战船亦可作为旁证。此外,从“江淮战舰”用于远征日本的记载,可看出长江、淮水的内河船挪用的可能性(73)。至元二十二年(1285),为第三次远征日本征用战船时,除了“胶莱诸处漕船”,还有“江淮民船” (74)。胶莱漕船是指横断山东半岛的胶莱运河的漕运船。
在大型运输船、中型战船中,或许作为远洋船新建的战船、从海上势力收缴的船舶、从民间收缴的商船、从原南宋海军接管的海船等,大多属于为海上所用而建造的船舶。但小型战船、登陆用舟艇则从南宋水军接管,其中多为内河用战船。集结于鹰岛的江南军大型船队,一夜之间竟全军覆没,使用吃水浅、抗风能力较弱的内河船,可能是其原因之一。
小结
有“……元年殿司修,检视讫官……”铭文的木片,原为南宋殿前司配备,在元军征服南宋的过程中,被元军接收,后用于远征日本的弩类木制武器。可能是至元四年襄阳之战开始后,元军得自范文虎等所率殿前司的战船、武器,也有可能是南宋降伏后,从殿前司接收而来。征服南宋后,忽必烈准备远征日本,命范文虎组成江南军船队,同时招募士兵、征调战船。但截至远征前,新建战船不过几百艘,于是向海上势力以及民间征用船舶,但江南军3500艘战船中,多数应为从南宋水军接管而来的战船。
“……元年殿司修,检视讫官……”铭文,是殿前司在修理弩等武器时,主管官员作为检查完毕的记录。在第二次远征日本中, 江南军船队多由原南宋水军战船组成,内河船占大多数,士兵多为南宋水军,配备的武器也多从南宋接管而来。这样的战船吃水较浅,抗暴风雨能力较弱,即使没有“神风”,普通的台风便可使之遭受致命打击。
【注释】
(1) 小川光彦《水中考古学与宋元史研究》,《史滴》24号,2002年。
(2) 四日市康博《从鹰岛海底遗迹来研究元寇的可能性――元寇遗物报告》,《史滴》24号。
(3) 中岛乐章《关于鹰岛海底遗迹出土的南宋殿前司文字资料》,《鹰岛海底遗迹VIII》,鹰岛町教育委员会,2003年。
(4) 《元史》卷二二、卷八六。
(5) NT第278节,札撒兀鲁是具有“整顿、排列、管理”等含义的蒙古语jasa-的使动形,意为“使整治”,现代蒙古语jasaγul意为“监督”。在《瓦萨甫史》(Tārīkh-i Wassāf)以及《任官文书规范》(Dastūr al-Kātib fī-Ta‘yīn al-Marātib)等波斯语史料中,以突厥语形式出现的yasaul随处可见,其官职在扎剌亦儿朝、帖木儿朝、萨法比朝依然沿用。
(6) 《宋史》卷一八七;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一八。
(7) 《宋史》卷一八七;王曾瑜《宋朝兵制初探》,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46-155页;何忠礼、徐吉军《南宋史稿》,杭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537-543页。
(8) 王曾瑜《宋朝兵制初探》第187-189页;何忠礼、徐吉军《南宋史稿》第543-551页。
(9) 曾我部静雄《宋代政经史研究》,吉川弘文馆,1974年;王曾瑜《宋朝兵制初探》第170-179页。
(10) 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一八;《宋史》卷一八八。
(11) 关于鄂州之战南宋方面的情况,可参照:宫崎市定《宫崎市定全集》,岩波书店,1992年。关于蒙古方面的情况,可参照:杉山正明《忽必烈政权与东方三王家——再论鄂州之战前后》,《东方学报》54册,1982年。
(12) 关于宋元战史,笔记、文集史料中多有记载,李天鸣《宋元战史》(1-4册食货出版社,1988年)有详细总结,陈世松等《宋元战争史》(四川省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亦可参考。本文以元军接收南宋水军的过程为重点,关于战争的全面记述,可参照以上二书。此外,萧启庆《蒙元水军之兴起与蒙宋战争》(《蒙元史新研》,允晨文化事业公司,1994年)从元朝水军的发展历程,来论述宋元战史,颇有参考价值。本文中有许多叙述与上述研究相同,为避免繁琐,不再一一注出。
(13) 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五0,《大元光禄大夫平章政事兀良氏先庙碑铭》。
(14) 张之翰《西严集》卷一九,《大元故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赵公神道碑铭》。
(15) 《宋史》卷四六;《咸淳遗事》卷下。
(16) 《宋史》卷四六、卷四二一。
(17) 《元史》卷七、卷一六一。
(18) 《宋史》卷四二一;周密《癸辛杂识》别集下;《元史》卷七。
(19) 《宋史》卷四六。
(20) 《元史》卷七、卷一六五。
(21) 《宋史》卷四六;《癸辛杂识》别集下。
(22) 《元史》卷八;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东亚海洋圈史研究》,京都女子大学研究丛刊,2003年)。
(23) 《宋史》卷四六、卷四二一。
(24) 《宋史》卷四六。
(25) 《宋史》卷四六。这一史料中陈奕官衔作“沿江制置使”,但据李天鸣研究,正使驻留下游、副使驻留上游,那么,此处 “沿江制置使”疑为“沿江制置副使”之误。见李天鸣《宋元战史》第1082、1083、1087页。
(26) 苏天爵《国朝文类》卷四一《经世大典序录·平宋》,四部丛刊初编本。
(27) 池内宏《元寇新研究》,东洋文库1931年版,第117-127页。
(28) 《宋史》卷四七;《元史》卷八、卷一二七。
(29) 《元史》卷八、卷一二七;《国朝文类》卷四一。但据方回《桐江集》卷三,贾似道所率兵力为14万人。
(30) 《宋史》卷四七、卷四一八。
(31) 元明善《清河集》卷七;《元史》卷八、卷一五一;《国朝文类》卷四一。
(32) 《元史》卷一三一《怀都传》。
(33) 《元史》卷一五四《洪福源传》。
(34) 《宋季三朝政要》卷六。
(35) 《元史》卷一五一;危素《危太朴文续集》卷八;《国朝文类》卷四一。
(36) 《国朝文类》卷四一。据姚燧《牧庵集》卷二三,此年海珠寺之战中,元军收获180艘南宋战船。另据吴澄《吴文正公集》卷四二,又获战船300艘。
(37) 《国朝文类》卷四一。
(38) 《危太朴文续集》卷二。
(39) 《元史》卷一〇;《高丽史·世家》卷二九;池内宏《元寇的新研究》第190、202、203页。
(40) 《元史》卷一〇。
(41) 《元史》卷一一;桑原骘藏《桑原骘藏全集》(岩波书店,1968年)第284、285页;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
(42) 《牧庵集》卷一九。
(43) 《元史》卷一〇。
(44) 《元史》卷一一、卷二〇八。
(45) 《元史》卷一一、卷二〇八。池内宏《元寇新研究》第307-316页。
(46) 《元史》卷一一、卷二〇八;池内宏《元寇新研究》第307-316页。
(47) 《元史》卷一六五。
(48) 韩儒林主编《元朝史》,人民出版社,1986年。
(49) 吉田光邦《弓与弩》,《东洋史研究》12卷3号,1953年。吉田光邦《明代的兵器》,薮内清编《天工开物研究》,恒星社,1953年。吉田光邦《宋元的军事技术》,薮内清编《宋元时代科学技术史》,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1967年。
(50) 小川光彦《关于出土文物:出土文字资料》,《鹰岛海底遗迹VIII》,鹰岛町教育委员会,2003年。
(51) 以下叙述引自李天鸣《北宋的弩和弓箭手》,《故宫学术季刊》15-2;《南宋的弩和弓箭手》,《故宫学术季刊》16-3,4。
(52) 《宋会要辑稿》兵二六;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三九;吴潜等《开庆四明续志》卷六。
(53) 吉田光邦《关于蒙古袭来绘词中的武器》,《平治物语绘卷·蒙古袭来绘词》,角川书店,1975年。
(54) 池内宏《元寇新研究》第229页,所引《张百户墓碑铭》。
(55) 欧阳修《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一七《乞置弓弩都作院》;吉田光邦《宋元的军事技术》。
(56) 《宋史》卷一六五、卷一七九。
(57) 《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六;《宋史》卷一六三、卷一九七。
(58) 《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六。
(59) 真德秀《真文忠公文集》卷九;曾我部静雄《南宋贸易港泉州的水军及其海盗防御对策》。
(60) 《宋会要辑稿》食货五〇。
(61) 梁克家《淳熙三山志》卷一四。关于宋代海船占籍制度,可参考廖大珂:《宋代海船的占籍、保甲和结社制度述略》,《海交史研究》2002年1期。关于南宋时期的籍定问题,可参考深泽贵行《南宋沿海区域的海船政策——以孝宗朝为中心》,《史观》148号,2003年。
(62) 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关于蒲寿庚的事迹,可参考《桑原骘藏全集》。此外,关于宋元时代海上贸易的展开和海军的发展,可参考Lo Jung-Pang :"The Emergence of China as a Sea Power during the Late Sung and Early Yüan Periods," Far Eastern Quarterly 11/2, 1952。
(63) Lo Jung-Pang:"Maritime Commerce and ITs Relation to the Song Navy," Journal of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of the Orient 12/1, 1969。
(64) 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
(65) 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
(66) 《元史》卷一二;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
(67) 曾我部静雄推定,江南战船、士兵多来源于南宋水军。太田弘毅指出,江南军可能由新造战船以及经过修缮的旧船编制而成,见太田弘毅《蒙古袭来及其军事史研究》,锦正社,1997年。
(68) 该木片“元年殿司修”几字的右上方,残留两个朱书小点,可能是年号第二字的残笔。但据笔者的观察,均不象“(咸)淳”、“(景)祐”、“(景)炎”、“(祥)兴”等字。若寻找与此字型相近、且距1281年最近的年号,有可能是南宋嘉熙元年(1237),但在至元十八年的44年前,间隔时间太长。目前比定这一年号,尚有许多困难,以后待考。
(69) 《宋会要辑稿》食货五〇之二二。
(70) 郝经《郝文忠公陵川集》卷三二;宫崎市定《鄂州之战前后》。
(71) 属于大型船的千料船,一直被认为是大型战船,但川越泰博在《元代征讨日本战船的规模》(《日本历史》292号)一文中提出输送船说后,多数学者表示赞同。
(72) 以前,学界多据《元史·日本传》“千料船、拔都鲁轻疾舟、汲水小舟,各三百,共九百艘”,而把船分类为大型千料船、小型战艇拔都鲁船、汲水小舟等,特别是拔都鲁船,太田、野泽、大野氏均视为登陆用船艇。但井上隆彦《元寇船的海事史研究》(石井谦治编《日本海事事诸问题船舶编》,文献出版社,1995年)却根据《蒙古袭来绘词》中的战船,认为:拔都鲁船乃15米左右的中等船,用于登陆前迎击敌人,这与明代长江流域所用的九江式哨船形状大体相同。山形欣哉《元寇蒙古船(江南船)的考察》(《军事史学》152号)也认为,《蒙古袭来绘词》中的许多船舶为登陆用战船。众所周知,baγatur (баатар)在蒙古语中的意思为“英雄”,因此,无论登陆或战斗所用船只,在战斗中勇敢地冲向敌人的小型战船,全部称为拔都鲁船。应该注意到,小型战船也有多种用途。
(73) 程钜夫《程雪楼先生文集》卷一七。太田弘毅指出,由于建造大量战船的需要,船材供给、沿海军事港口随之增加,因此,内河船被大量地挪用为海船。
(74) 《元史》卷一三;植松正《元初的海事问题与海运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