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古代,起先称日本为“倭”,较早见于文献的有:盖国在钜燕南、倭北。倭属燕。(《山海经·海内北经》)成王之时,越裳献雉,倭人贡畅。(王充:《论衡·恢国篇》)乐浪海中有倭人,分为百余国,以岁时来献见云。(《汉书·地理志》)自西晋陈寿在《三国志》中为倭立传以来,史不绝书,中国人对东方海中倭国的情况,逐渐有了具体而深入的认识,中日两国的友好往来也益见频繁起来。
我国古代何以最初称日本为“倭”,上引文献均未作说明,按“倭”字早已有之,如《诗经·小雅·四牡》云:“四牡周道倭迟。”《说文》释倭:“顺貌,从人,委声。”有人说,倭字从人又从禾、从女,盖由倭人素以稻米为主食,女多男少而来。这种解释,显然是一种无稽之谈,纯属附会。一些学者认为,古之称日本为“倭”,可能同“匈奴”、“鲜卑”一样,只是一种音译;因为日本民族称“和”,“和”为“倭”的谐音字。这个说法,似乎比较有道理。
然而,现在日本语中的“和”、“倭”二字均读为yamato,与“和”、“倭”二字原来的发音迥异,这又作何解释呢?
在日本语中,“倭”读为yamato实始于日本现存最早的古史《古事记》(公元712年)和《日本书记》(公元720年),二书均为安万侣所著,比我国最早记载日本“邪马台”王国和“卑弥呼”女王的《三国志》晚了400余年。安万侣误以为《三国志》所载“邪马台国”女王“卑弥呼”就是日本传说中的神功皇后,但神功皇后与卑弥呼的年代不符,于是将神功皇后以及她以下诸皇的年代拉长,以合卑弥呼的生活年代;《三国志》说邪马台王国的人“寿考或百年,或八、九十年”,这或许就是安万侣任意拉长的根据。日本古史纪年与中国史籍相符始于推古天皇十五年(公元607年)小野妹子遣隋一事,此前32代(神武天皇至崇峻天皇)纯属口头传闻,那时既无文字,又无历法,怎么可能有精确的历史纪年呢?所以,日本国内研究日本古史的学者,关于崇峻天皇以前的历史,宁肯相信中国正史的记载,也不轻易引证日本古史中那些传说。
既然安万侣误认为神功皇后就是卑弥呼,而卑弥呼的都城是邪马台,于是神功皇后的都城也变成邪马台了。这样,日本平安朝奠都以前历代天皇所居的畿内即“大和”地方,只好与九州岛的邪马台合二而一。而中国原来称“倭”,日本素来名“和”的这两个字,在发音上非读yamato不可了。日本语“倭”、“和”二字之所以要改变原来的读音,其奥秘就在这里。至于安万侣这样做究竟出于什么用心,那不是这里所要探讨的问题。
至唐代,中国始称“倭”为“日本”。在《旧唐书·东夷传》中,“倭”与“日本”分列并叙,《新唐书·东夷传》则单叙日本,不再有“倭”的名目,并对改“倭”为“日本”作了如下的说明:
咸亨元年,遣使贺平高丽。后稍习夏音,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所出,以为名。或云日本乃小国,为倭所并,故冒其号。使者不以情,故疑焉。
《新唐书》为宋欧阳修、宋祁等所修,以上说法当有所据。从这段话看,“倭”改国名为“日本”当在唐高宗咸亨元年(公元670年)以后。然而,为什么要改国名,以及取名“日本”的缘由,其说是值得怀疑的。
为什么要改“倭”为“日本”呢?说是倭国派到中国的使者略懂“夏音”(汉语)之后,发觉“倭”的含义不好,此后就改称“日本”了。如前所述,中国古人称日本为“倭”,原本只是“和”的音译,本身并无贬义,所以,以其“恶”的说法难以置信。
再是说倭人改国号为“日本”,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国家的地理位置“近日所出”。这种说法也值得怀疑;因为认为日本“近日”,那只能是中国人的观念———日本在中国东方遥远的海上,从视觉上感受,似乎正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山海经·海外东经》说:“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淮南子·天文训》也说:“日出于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身居日本列岛的人,并不见太阳从本土升起。因此,说日本是“日之所本”这种观念只能产生在中国,后来日本人这样说,也显然是受了中国观念的影响。
还有一种说法是倭国附近原有一个小国叫“日本”,为倭所吞并,后来倭国遣唐使者便对中国人冒用“日本”这个名称了。这一说法,当时就很可疑,更不足为据了。
倒是唐人张守节的《史记正义》提供了一条罕为人知的证据,或许有助于解开“日本”国名来源之谜:“武后改倭国为日本国。”(《史记·五帝本纪》张守节《正义》)原来,倭国是遵照唐代女皇武则天的意见才改国名为日本的。张守节系玄宗时人,离武后统治时期不远,他的说法当有所据。如果此说确定无误,以上种种疑惑也就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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