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市役所有公开的网页,市长大人大概要讨选民欢喜,弄了个电子信箱,欢迎大家踊跃投稿、多提宝贵意见。那市长大人挺年轻,大概也就40出头吧,日本人现在是否也搞革命化、知识化、年轻化,这个笔者不详,但当年竞选时,市长(当时是候补)在车站一个尽地宣扬他的主张。天下着雨,选民同志们懒得理他,一个人孤零零唱起“空城计”。笔者想想在国内,要见市长比登天还难,如今这位候补市长冒雨演讲,喊得唇焦口燥,心中顿起测隐之心。那一回,笔者陪了市长同志半小时,练了半小时的日语听力。临走之时,还跑过去“亲切”地拍拍市长大人的肩膀,那市长大人看我如此虔诚倾听,伴他度过寂寞时光,很是感动,一双小手紧紧握住我一双大手(市长大人大概从小没干过体力活,手臂发育不完全),象小鸡啄米般地向我低头哈腰,让我有一种阿Q般的精神满足感。分手之际,市长大人递给我一张名片,口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今后请多多包涵”。为这笔者还受宠若惊。回祖国时特地带在身边,国内朋友们不懂,以为我在日本呼风唤雨,和市长称兄道弟。放在日本,“这名片挺个屁用,擦屁股还嫌太小”——这是日本友人对“市长名片”的评价。
在日本生活,房租太贵,笔者想动动市营住宅的脑筋,看看募集要项,只要在市里居住一年以上,合法登录,有家庭且收入低的人,均可申请。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笔者心中大喜,赶忙和市役所的住宅管理课联系,但迎面却泼来一盆冰水。说是日本人配偶、永住者可以,外国人留学生不行。这算什么论理?兄弟马上想起那冒雨演讲的市长,修书一封,发往他的电子信箱。首先是大讲国际化的革命潮流,其次再讲支援留学的重大意义,第三指出市营住宅的条例从字面上看,并未排斥留学生,目前的做法有严重的排外歧视云云。想不到这“人民来信”效果出奇的好,第二天,市役所内的担当者就奉市长之命,登门面谈,先是开门见山赔礼道歉,接着是问寒问暖了解疾苦,最后是表态将尽快和各有关部门协调,在市营住宅问题上向留学生敞开大门,在目前这个过渡期,希望笔者先申请县营住宅。县营住宅每年有四次申请机会,如今,那个担当者每到那个时节都会打电话提醒,让笔者不要错过机会。县营住宅抽选发表后,又会打个电话来询问结果,一听说“落选”,马上是一连串的“道歉”,是真情真意还是虚情假意,笔者不易判别,但把这当回事儿,兄弟吃点亏也就算了,毕竟还是找到了一点“人民主人公”的感觉。
二
妻子赴日第一天,尚未进家门,就出了事故,眼镜被包箱带击破,碎片划破角膜。由救护车送往医院急诊,第二天又转院动了手术。这下笔者傻了眼,一则是飞来横祸没有任何精神准备,二则是妻子刚到日本,倘未外国人登录,当然也没有加入国民健康保险,那这手术的巨额医疗费,该怎么办?走投无路,只能和主刀医生商量,无论如何,先要去市役所登录。主刀医生非常同情笔者的处境,他破例同意妻子出院3个小时办理登录手续,为保险起见,医生和市役所挂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我和妻子来到市役所,令笔者感动的是,市役所内四名女工作人员已整整齐齐排队等在门口,她们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扶上轮椅车,然后以最快速度办理有关手续。在办理国民健康保险时,我向工作人员解释了情况,请求他们能否通融一下,将加入的时间定在到达日本的那一天,否则,我将全额负担手术的费用。工作人员马上跑步同顶头上司商量,那上司看了坐在轮椅车上的妻子,二话没说点头应允。原先总以为日本人办事死板,很难通融,通过这件事,笔者发现日本官僚体制死板的背后,还是有那么点令人赞叹的人情味。那四名女工作人员,关心妻子的伤情,她们查阅有关资料,详细向我介绍市里包括周边地区的眼科医院,并就医疗费的报销等问题不厌其烦地作说明。临分别时,她们还给我留下电话号码,说有什么疑难问题随时联系,人在举目无亲落难之时,感受到“大姐般”的温暖,感谢之情难以言表。对照日本市役所的这种“通融”和“温情”,我们国内办事机构的有些“死板”,真是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
几年前笔者准备结婚,作为留学生回国结婚要在大使馆开未婚证明,而在大使馆开未婚证明之前,必须在国内公证处开出到出国那天为止的未婚公证。想来这事简单的很,兄弟严格遵守国家晚婚晚育的“革命”口号,赴日多年,洁身自好,如今熬到“王老五”出头,是天大的喜事,可谓势如破竹,谁可争锋?突然间,国内的委托代理人来急电,曰这未婚公证有点玄,可能开不出来。这下可把笔者逼得紧,兄弟系初婚,没有日本人的“失乐园”,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理由来。再仔细一打听,方了解到一个哭笑不得的原因。在国内办理未婚公证,公证处要让你到档案保管单位开具至离境之日为止的未婚证明,这点当然是可以理解的。关键是笔者的原工作单位的人事部门,不肯开这个证明。原因是我8月份离职,只能开到8月份离职那天为止,而我离境是在10月份,这中间两个月的“空白”怎么办?想想当年,单位要我先离职、再赔违约金,钱款收到,他们才开证明,允许我办护照,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在那天登上赴日的飞机。面对这天大的“黑色幽默”,兄弟只有苦笑的份。走投无路,只好请出当年的指导教授,凭着他这张“老脸”和当年的头衔,加上以人格保证我那“空白”的两个月没有“违规”作业,方才让我最终走进结婚的殿堂。可能因为有以上的“惨痛”经验教训,将心比心,日本市役所那拨人稍微热情点,笔者就很容易感到温暖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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