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有许多令人说不清，道不白的地方。物质文明绝对发达，科学技术绝对发达，人的思想境界，比起中国来，也有许多高出的地方。但是，又有许多矛盾的地方，这种矛盾的地方，一言以蔽之，可以说，日本人“有礼无体”。
什么是“有礼无体”？礼就是“礼”和“教”，是社会文明，社会教养，日本人是有的，水平也是很高的，但是“无体”。
“无体”的“体”，是“体统”的“体”，形而下的“体”，日本人能管得住社会，管不住自己的“下体”。
因此，给人的感觉是，日本人既文明，又野蛮，两种气质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在一个社会里表现出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表现出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里面，是不是有传统的“日本浪人”的文化内涵在内，我没有研究。
譬如，他们不随地吐痰，不乱穿马路，对人彬彬有礼，服务态度尤其好。但是，日本男人有太多的优势心理，加上他们的确活得很累，于是在酒后，喝得醉醺醺的时候，随地小便就成了一道特色的景观；其实不是喝醉了，而是借酒放松一下白天的拘谨，发泄一下他男人的优势和野蛮的一面。
不仅傍晚、黄昏，大白天也一样；不仅没有行人的小路、里巷，就是大路，很热闹的街区，也一样，日本男人，解开裤子就开始“洒尿”。
既是“随地”，就不分地段，令从中国城市里来的留学生看不懂。我来京都，遇到许多中国留学生，特别是女学生，其中还有我教过的大学里的女同学，她们都告诉我这一怪现象：
“真把我们吓死了”；
“怎么这样下流”！
“吓得我们不敢看”。
其实不是下流，而是一种习惯，一种风景线。不仅在东京、大阪，在有一千二百多年历史的京都也一样。刚来京都，住在北白川，第二天去超市买米，买鸡蛋，走到超市要经过好几条巷子，我不知道有没有近路，想穿巷子，看到每条巷口都有几行字，写着“小便禁止”的字，有的还挂着木牌，牌子上写着字，还有画图形的，好像是神社门的形状，刚来，也不懂，以为是对狗的，不准狗在这里大小便，回来一问，知道是针对人的，不由得大笑，竟然有这种事，觉得没有来日本以前，从报纸、杂志、电视里知道，日本有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现在亲眼目睹，也不过如此，对日本的好印象，一下子减少了许多。
后来又知道，也有不准狗大小便的牌子，不准狗大小便的牌子，有时就和不准人大小便的牌子挂在一起，真有趣。
日本男人在禁锢中释放一下的欲望和他们对阳物的崇拜、放纵，使人想到侵略中国时的南京大屠杀和强奸中国妇女的情景。
台湾逢甲大学文学院院长朱炎教授告诉我：他在西班牙留学的时候，经常看到日本人在西班牙的大街上小便。他开始很诧异，觉得日本人是不可能这样的，他得出的结论是：日本人国内国外不一样，在国外就随地小便，在自己国家里就不随地小便；就像他们大肆砍伐别人家的大树，攫取他国的木材资源，而他们自己的木材资源却保护得非常好一样。
我告诉他，木材归木材，但小便这件事情不一样。小便是他们先在自己国家“小”惯了，才在西班牙也“小”的。
中国有句成语传到了日本，叫做：“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就“管不了”而言，日本胜过了中国。
（ 作者：曹 旭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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