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日本外务省的一项民意调查表明，新世纪对日本影响最大和最重要的国家，中国排第一位。相对而言，对中国影响最大和最重要的国家，日本肯定也能排到前三位。仅仅从这样一个判断来看，全面、真实地了解我们的这个近邻，对我们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为了报道9月20日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环球时报》特地向日本增派了一个记者组。他们在报道选举之余，也尽力通过自己的采访和观察，将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社会等方方面面展现给广大读者。这便是我们出版《日本专刊》的目的。


　　日本是离中国最近的海上邻国。从北京飞到东京需要3小时15分钟，与从北京到广州差不多。每周在中日两国间飞行的航班超过500架次，每天都有超过1万次的人员往来。20多岁的中国人是看日本动画片长大的，家里的第一台电视机也很可能是日本货。中国人来到日本，看到的是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还有夹杂着大量汉字的日文，连记者在东京所住酒店房间里的闹钟和吹风机也是中国制造的……

　　然而，由于历史的缘故，我们中国人不大喜欢日本，准确地说，我们不喜欢那个发动战争的日本和那些至今不愿意真心悔过的日本政客。两个一衣带水的邻居在情感上的疏远，竟然超过了隔着太平洋的中国人和美国人。对于日本，我们似乎很了解，但来了又觉得挺陌生。《环球时报》记者的这次日本之行，就是为了更准确地把握这个国家，并把一个真实的日本介绍给读者。

　　一个快速而整体发达的社会

　　日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绿色的。当飞机在成田机场下降时，满眼是绿色。乘坐城铁进入市内时，车窗外依旧是望不到头的草坪、山丘和树林。即使是在闹市区，绿色也随处可见。在人口比上海少些，面积却只相当于上海1/3的东京，市中心有面积非常大的公园，走进去好像进入原始森林一样。凡是有土的地方，必然有草有树。透过这绿色，能感受到日本的高度发达、管理上的精密和对生态环境的重视。郁郁葱葱的林木覆盖着这个岛国2/3的国土,而日本同时却是世界上进口木材最多的国家之一。

　　日本的速度是快的。这种快速首先归功于发达的交通网络。轨道交通是东京主要的交通方式，因此大街上没有交通拥堵。在东京火车站外，只有十来辆出租车等着拉人。东京的城铁和地铁路线图好像一个蜘蛛网，覆盖着整个大城市圈，无论到哪，城铁和地铁都可以迅速到达，没有人会在交通上浪费时间。有的城铁站里，16条轨道并排铺开，五六辆列车同时开动。东京的地铁车厢上两边各有5个门，因此人们上下车的速度很快。没有这种速度，很难想象这个国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

　　日本的发达也不仅体现在地面上。摩天大楼在中国的大城市已经很常见，但东京的发达是往天上和地下两个方向发展的。东京市中心地铁车站的地下有四五层，里面是一条条繁荣的商业街，出口有几十个，可以一直走到离目的地最近的出口再上去。在郊区，交通仍然很便利。

　　日本是个整体发达的社会。即使走到东京和横滨交界的所谓城乡结合部，也照样是繁华和干净的。大街上行走的人，凭衣着看不出他们的贫富差距。日本一直是发达国家里贫富差距很小的国家，如今随着经济改革的推进，差距开始变大，但中产阶级并没有减少，日本的经济学家称，目前的差距仍然是健康的。

　　一个活在无形盒子里的民族

　　创造了这样一个发达国家的人是怎样的呢？日本人把自己的民族称为大和民族。他们在平常生活中的确是和和气气的。这种和气可能是日本人摸索出来的生存法则：在这么一个拥挤不堪的国家，没有和气是无法生存的。脚步飞快的行人会在没有撞到你的时候就说“对不起”，还要加上一个诚恳的点头。主人送客人时不停地鞠躬，直到客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已经关上了，主人的身体还定格在深鞠躬的姿势。很让人吃惊，这样一个国家怎么会与邻国相处时表现出那么多火气。在国内，他们拥挤但不吵闹，地铁站人多却很安静。

　　日本人似乎都把自己装在一个盒子里。他们吃饭时每人一个托盘，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漆碗和漆盒。各人吃各人的，而且餐具都不离开自己的托盘。他们在地铁上看报也很有特点，一般会把一整张报纸折好几下，折得小小地看，以免摊开报纸挡住别人。如果他们在地铁上接电话，就会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然后蜷缩起来通话，以免扬起胳膊影响旁边的人行动。他们似乎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身体接触，付钱时一定先放到盘子里，然后收钱的人从盘子里拿走，找钱也是一样。 

　　有人说，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们才会在面临外来挑战时变得更加保守起来。这也许是他们选出在东亚如此咄咄逼人、与所有邻国都不断发生冲突的政府的一个原因吧。生活中的每个日本人都必须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那个看不见的盒子里，不要把手脚伸到盒子外面，因此日本的犯罪率很低，但或许由于在这个盒子里闷得太久了，日本人自杀是很有名的，可能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们对卡通漫画疯狂着迷，那是他们可以胡思乱想的地方。 

　　这是一群充满忧虑的人。他们害怕自己用尽了资源，因此不少公司用再生纸做名片，而且还要在名片上注明这是再生纸，提醒所有人注意环保。他们的马桶设计得不同，一次冲水不是很多，有的还在冲水箱的开关上注明“大”、“小”，免得浪费。他们知道自己曾经是好学生，是靠学习别人的制度和技术而发达的，他们害怕因为创新不够而落后于人，于是各个公司都在玩命搞研发。日立公司如今的Logo就是“给下一代灵感”。

　　这是玩命工作的一群人。东京交通的高峰时间要延续到很晚，因为日本人的工作时间比较长。下班后他们和同事一起吃饭喝酒，直到很晚才回家。他们活着好像就是为了工作，但又丝毫没有马克斯·韦伯所说的清教徒的资本主义精神，因为日本人既喜欢工作，也抵挡不了名牌和奢侈品的浮华诱惑。

　　一个必须有勇气面对的未来

　　传统在日本依然存活着，而且吸引着大批的年轻人。在摩天大厦的下面，日本人为秋季的庙会挂起了灯笼，资助者的名字写了一长串。傍晚时分，身着传统服装的年轻人聚集起来，先听老人发话，再饮一杯清酒，一路喊着号子，抬着神道教的轿子走街串巷。

　　当英国人随便谩骂王室，还有一竿子人希望废除君主立宪制时，日本人告诉记者，在日本几乎没有人认为天皇是可有可无的。天皇已经不再自称为神，但依然在日本拥有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武士道的忠诚依然可以从这种情绪中找到，这种精神与欧洲中世纪“行侠护教”的骑士精神并不相同。骑士精神演化为我们今天所说的绅士风度，武士道的忠诚更容易成为凝聚人心的伟大的力量，也可能让人因为忠诚而丧失理性。还好，我们此行看到的只是日本人因为皇孙降世而做出的衷心祝愿。

　　管理上的完美以及现代与传统的浑然一体，在日本社会中是一目了然的。这一切很容易培育出日本人在亚洲邻国面前的自信和优越感。当与周边发生冲突时，让日本承认是他们自己，而不是邻国出了错是困难的。他们会用一种怀疑，甚至是固执的眼光来看待邻国的批评。很显然，整个日本都害怕失去这样的优越感，亚洲发生的巨变使他们产生了紧迫感。(本报赴日本特派记者 李宏伟) 
 
  
     《环球时报》 ( 2006-09-15 第17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