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神户大地震的前一天上午,1995年元月16日,我们一行12人,从东京,来到了大阪。只是,作梦也没有想到,住下的酒店,距离神户大地震中心仅仅30公里。 次日早上,五时四十六分,一阵猛烈的上下错动的力量,把我从床上掀起。桌子的茶杯、笔筒等物品,哗哗的掉在地上。有趣的是,电视机并没有掉下。原来,电视机四周,有宽宽的钢条,包着,焊结在钢制的电视柜上。电视柜,直接焊结在房间钢板墙壁上。日本酒店房间里的所有用具,都是钢制品,全部相互焊结着:目的就是发生地震时,防止产生不必要的对人的伤害。也许,这就是经常发生地震自然灾害的地方,当地人类生存的普通常识吧。 当时,某先生正在洗手间小便。突然,他感觉怪怪的:那本来好好的单条的水流,不知怎么回事,无的放矢地,竟四处乱射起来,把便座四周射得一塌胡涂。晕小便?不可能。地震!他看见,水杯在晃动、在掉落。发生了地震。他是这家酒店里,第一个以自己特殊的方式,清醒地见证了日本阪神大地震的中国人。 他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一生经历了两次大地震,他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中国男人。1976年中国唐山大地震,他也在地震中心。当时,他也是事先醒着。他是幸运者。他的全家都是幸运者。他从正在倒塌的房屋底层,扒着、爬着,救出了自己的太太,与自己的两个孩儿,一家四口,全部平安无事;他还救出了其他人,其中,包括一个邻居姑娘。他说,那姑娘活着后,曾经表示过,死活要嫁给他:他是把这个受伤的女孩,赤身裸体地从废墟里抱出来的。他说,东北人,男女老幼,一般都喜欢光着身子睡觉的。他说,当时,恐慌,逃生,救人要紧,顾不上那么多,救命是第一位的。 当时,在日本大阪,同样的,他也立即行动起来,酒店内部电话通知了酒店所有的中国同仁。我们得到的最佳保命指示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床铺上。这床铺,如同酒店房间一样,也是钢制的。四个方向都有钢铁弹簧拉着,四个床跟全焊结在钢板地面上。就便是酒店倒塌,这房间也不可能马上挤压在一起,它始终会有一个空间,它的桌、床、柜、台全部固定焊结在各自的钢板结构上。这个空间,也许,是给人用的。这就是在日本,这个地震多发地区的建筑物内部所谓的防地震措施吧。我们亲眼看着,电视台转播了一间钢铁结构的大楼,地震发生当时,就被震侧倒将近45度,约十个小时后,它才慢慢的整体彻底倒塌着地。我想,这里面的人,应该是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保存其生命的。 慢慢的,日本社会全醒了:酒店里13个电视频道,先后有12个电视台,转为专门报送地震的现场消息。只有一个电视台例外:它始终在报导日本相仆比赛。大阪神户天崩地裂之际,远在东京的日本相仆比赛没有停止。看来,日本相仆比赛,在日本社会中的地位非同小可。电视台的直播飞机的灾区上空现场直播:正在倒塌的房屋,断裂的高速公路,燃烧着的煤气火苗。九时,政府发布了公告。我的印象中,记得最清楚的,有这么几条:灾区活着的任何人,可以凭任何有效身份证实,领取自己及自己全家在地震遇难者在国内任何银行的存款;政府给予每一户灾民,发放定额补助;让灾区里的外国人先离开;除国家自卫队外,地震灾区只准人出而不允许其他人进入等等。 人们排队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报平安。地震发生后,所有其它的电话都停止使用。据说,这是防止发生电话通话量突然增长,使整个电话通信计算机系统发生崩溃,而采取的特别措施。灾区人们自觉地领取物资:每人一包食品,一瓶水。我在电视中看到,大家自觉地排队,每人只领取自己的一份,没有一个人多拿!倒塌的房屋现场,只看见有少数的,也许是自己的家人,在现场寻找自己家的人或自己家的财物:没有一个人去所谓的帮助别人,除了国家自卫队员外,没有一个社会上的其他人参与所谓的现场救援工作。这也许是日本历史上地震灾难发生的多,社会上各种教训也多,所形成的民间约法三章约定俗成的规矩吧? 当地政府提供公共体育场所,给活着的人有个休息的地方。下午始,电视台开始播出外地来电寻找灾区亲人名单, 与本地经当地警察厅核准了户口的死亡者两种名单。其中,有一户死亡者的名单,揪住了我的心,因为,他们的姓氏都是相同的:两位老者,一男一女,都七八十岁;小者,四人: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四个月。他们的名字我全不记得了。当时的感觉是,也许,这个日本家庭,中年夫妇去外地上班去了,留在家里的父母与小孩,都在睡梦中,同时同地无一幸免于难。惨!全世界,任何家庭,遇上这样的天灾,如何是好? 地震发生时,通向大阪国际机场的轻型列车,被强大的力量向天空腾起,脱离轨道,停滞在铁轨旁边。次日上午,铁路恢复正常。大阪国际机场平安无事:它是日本人海上填充,用钢板做成的机场。于是,我们作为外国人,优先离开地震灾区,提前结束了在日本的行程,三个小时飞机,回到了香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