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日本采访后,我的结论是:还好我这辈子不是日本女人,否则可就惨了! 怎么说呢?第一,我喜欢吃日本料理但不会跪着吃饭,第二,我喜欢喝他们的煎茶但不会茶道,第三,我喜欢植物但不太会插花……所以我若生在日本,在那样奉社会价值为圭臬的生活中,恐怕是最不快乐的女人。 在“阿信的故乡”──日本山形县采访,可真是见识到了日本传统女性的吃苦耐劳特性。山形县是日本东北六大县之一,所谓的日本东北,指的并非北海道,而是本州东北,在早期的日本,东北代表的是荒凉的偏远地带,遂以“奥州”形容之,“奥”在日语中带有深、远、里之意,对交通不发达的古日本,东北是个深不可测、神秘幽远的地方。日本著名的俳句诗人松尾芭蕉就曾历经千辛万苦到东北旅行,留下无数动人俳句,“奥之细道”指的就是东北地区的羊肠小径,由此可知东北是文化的边陲地带。 因为距离文化重镇远,东北居民自然可以保有较多的传统文化。东北又受火山地形影响,产生许多天然温泉,温泉乡里的女人更是生来温柔婉约,刻苦耐劳。日本红极一时的连续剧“阿信”,讲的就是日本东北女性不畏艰难、茹苦含莘的一生,虽非真人真事,却是日本东北女性代表性的传统象征。 我们到山形县采访的第二天,就被安排到一家和子屋品尝日式点心,顺便学点粗浅的茶道。跪坐在那边,我开始有点不知所措──跪着坐不了多久,腿就开始酸麻了,换成侧坐,又觉不雅,而且脚还是会麻,同行的日本人体贴地说,不习惯的话可以把脚深直,但让别人看到脚底板实在不太好看,于是乎,我就这么左侧坐三分钟、右侧坐三分钟.... 如此交换来坐,却还是坐立不安,无法专心钻研茶道。 喝抹茶也是得优雅地将茶碗端放在左手掌上,以右手来回轻转,方得入口。据说这茶道源自于武士时代,目的是让忙于战事的武士可以在短短的品茶时间里定下心来,整理心绪。我在冷气房里忍受着酸得不得了的脚踝,一面危颤地端着浅浅的茶碗,一点也优雅不起来,心想:还好我不是日本人。 茶点时间结束,主人盛情领我们一行人去参观真正的茶道──原来正有人在另一个幽静的房间里学茶道。只见榻榻米上着和服的女人个个顶着完美的妆,坐成 L 型,耐心而安静地观察老师示范动作,从慢慢地跪着斟茶、跪着将茶交给学员品尝,到学员毕恭毕敬地跪着回礼 .... 等我拍完了一卷底片,茶还未过一巡,而我已经失去耐性了。 怕跪是一回事,没有日本女人的温柔有耐性又是一回事,我不断庆幸自己不是日本女人。 而旅程中的每一处温泉旅馆,莫不是“女将”(老板娘)领军,既温柔又豪气地接待我们这群外来客,不但亲切地让酒,也无微不至地从榻榻米的这一头跪到那一头送菜,连移动也是跪着的──她们一面将面前的那一盘菜往前推送,直到抵达目的地,一面跪着移动身体,那姿态之卑微、之坚定,无不让我佩服。 站起来走不是比较快吗? 然后,在山形县的山居仓库,参观庄内米博物馆,吓然看见一尊顶着六袋 的日本女人腊像,一旁的标示写道:这是日本山形县力气最大的女人,她可以一次扛起三百公斤的米。 天啊!成天在榻榻米上跪着移动、晒棉被、擦榻榻米也就罢了,还得做粗活!日本东北的女人还真命苦啊! 我问同行的“日本男性代表”土门先生,是不是日本东北的女人生来就是比较命苦?年轻的土门先生压抑住激动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否定了我的想法。他说,日本东北的女人看似命苦,其实不然,因为虽然得做一大堆家事,家中的经济大权可是由她们掌管,是全家最有权力的人呢! 这可真是全世界最精打细算的卖身契了!不过,换做我,我宁可舍弃经济大权,也不要一天到晚绕着榻榻米过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