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十几个日本兵离开开拓团,前往大蒲柴河。 盘据在大蒲柴河的日本散兵本来只有20多人,以帮助周围村里的人干农活维持生计。后来,散居在周围山中的三三五五的日本兵眼看着冬季来临而自己缺医少穿,听到消息便往大蒲柴河集中。中村一伙十几个日本兵去入伙以后,那里的日本兵达到80余人。领头儿的名叫高桥干雄,本是日军满州第五部队直辖的特务,军衔为大尉。他和当地的土匪头子张永胜结伙,以维护社会治安的名义鱼肉乡里。张永胜的手下有土匪约60名。这伙“中日合璧”的匪帮一出动,乡亲们就四散奔逃。训练有素的“高雄部队”负责压制村民武装的火力,张永胜手下的小喽罗们则负责抢粮抢衣抢酒肉、牵猪牵羊……。 高桥干雄的名字有四个字,张永胜叫着不顺口,便自做主张去掉当中的两个字,将其改成中国名,叫高雄。下面的几个日本小头目也分别取其名字中的一个字,接在“高雄”下面。这样,山口良次变成了高雄良,木俣公平变成了高雄平,北川正隆变成了高雄隆。而中村义光,则变成了高雄义。 大约在1946年2月上旬,高雄从来自大甸子的行脚商那里得到情报,知道离大甸子不远的西北岔住着70多名日本兵。商量之后,决定派高雄义和池北、宇田3位前往连络。 高雄义和池北、宇田在寒冷的林海雪原中趟着埋到膝盖的大雪前往西北岔。途中,3人顺道去新川开拓团看望日前接济过他们的开拓团员,在那里住了一夜,次日继续赶路。不知在雪中跌倒多少回,终于到达西北岔,见到了那些日本兵的头目细川。细川为前日军中尉,当时他手下的日本兵依然保有日本战败前的装备,轻、重机枪俱全,而且弹药充足。见到细川,高雄义说出自己的本名中村义光,动员他的部队与“高雄部队”合并。细川中尉见三位使者赤手空拳、衣着寒酸,便傲慢起来,冷着脸道:“我们已经和斐子文商定,在这一带负责警备。你们不要掺合我们的事情”。 细川说的斐子文,是当地的土匪头子。 高雄义见状,知道说动细川的可能性不大,便带着宇田和北川返回大蒲柴河。离开西北岔在雪中走了大约4公里,来到一个大约20户人家的无名村落。一队全副武装的土匪将他们拦住,三句话没说,就将他们按倒在雪地上从背后捆起来,扔进一间仓库。3个训练有素的日本兵赤手空拳、寡不敌众,连反抗一下都没来得及。 一会儿,他们从仓库里听到那队人马离去的脚步声。大约一个小时之后,3人正在茫然,远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步枪声中,还夹杂着重机枪、轻机枪的吼叫。他们不会想到,那是斐子文开始收拾以细川为首的70多名日本兵! 原来,老谋深算的斐子文想要的并不是细川的队伍,而是日本兵的那些精良装备。他花言巧语邀请细川一起驻防,让他负责3个村落、使他的队伍化整为零、分散开来,然后伺机歼灭。这一天,他们得知有3个日本兵来联络,担心秘密泄漏到高雄部队,斐子文的手下便将这3个日本兵抓住,并立即下手处置细川部队……。当时斐子文的手下有200多人。 傍晚时分,喊叫声、说笑声传到了仓库里的高雄义等3个日本兵的耳朵里。听声音,人数比下午他们被抓的时候多了许多。一会儿,仓库门被打开,一群兴高采烈的匪徒一拥而入,将他们提到一间房里,用粗绳子高高地吊在房梁上,穿过房梁的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柱子上。然后,匪徒们将上着刺刀的步枪分别支在他们下方,刀尖朝上,又在柱子上的绳头处点上豆油灯。于是,豆油灯的火苗开始轻轻地舔那几个绳头。绳头被油灯舔完的时候,三个日本兵就会掉在刺刀尖上。安排好这些,匪徒们便拥到隔壁喝酒猜拳、庆祝胜利去了……。 豆油灯的火苗在舔绳头,身下是寒光逼人的刀尖。三个悬在空中的日本兵看到死神狞笑着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隔壁猜拳行令、说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奇怪的是,说笑声中间或传出日本女人痛苦的呻吟……。他们不知道,有两个日本女子被匪徒们从细川那里抓来,她们是日本兵的家属。匪徒们在地上打下木桩,将她们在地上拴成“大“字,扒下她们的衣服,在她们的下身涂了香油,让两条狗在那里舔,然后在旁边喝酒看着取乐……。 东北的冬天异常寒冷,刀尖上的日本兵们额头和脊背开始冒汗了。求生的本能使他们开始挣扎,高高吊着的身体开始晃动。他们突然意识到,如果晃动的时候掉下去,也许不会掉在刀尖上!于是,他们开始晃动身体,荡秋千一样晃动……。隔壁的说笑声、呻吟声继续传来。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隔壁的说笑声戛然而止,随即嘈杂的脚步声远去。匪徒们跑了。吊池北的绳子最先被烧断,池北的身体擦着刺刀落在地上,刺刀只划破了他的一根小手指。他得救了,并将高雄义和宇田救下来。三个人进了隔壁,看到两位赤身裸体的日本女子被拴在地上,便将她们救起……。 3人正在为那几声枪响而疑惑,更为密集的枪声在暗夜中传来。为了防止被流弹击中,5个人急忙俯身躲在墙脚……。从轻、重机枪的射击声和掷弹筒发射的声音,他们判断出是“高雄部队”打过来了! 果然,枪声停息之后,最先提着枪跑进来的正是高雄本人。原来,高雄义和池北、宇田三人一去不归,高雄手下的密探又得到了细川部队被斐子文全部歼灭的消息,便带兵前来营救。高雄义三人终于能够在地狱入口处返回。 返回大蒲柴河的途中,经过细川的一个小队被全歼的村落,他们看到了尸体和血迹构成的地狱景象……。 两位有幸获救的日本女子跟随“高雄部队”到了大蒲柴河。家人被杀自己又惨遭凌辱,两个人目光呆滞、不言不语,表情却沉静。当夜平安无事,第二天人们发现她们的时候,二人已经口鼻流血、脸色发青死在地上,旁边扔着两个小小的装有氰化钾的瓶子。日本战败的时候,“满州国”的许多日本女性都随身带着装有氰化钾的瓶子,随时准备自杀。
1946年3月中旬,冰销雪溶,春天开始造访南满州。一天,前往敦化方面做兵队连络工作的原宪兵军曹高柳传回紧急消息,说是敦化一带苏军已经撤走,八路军(当时称东北民主联军)已经进驻,并且有可能在近期进驻大蒲柴河,高雄部队是与八路军决一死战,还是为了避免兵力损耗与八路军进行和平谈判,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高雄与手下的几个小头目开会商量的结果,是派特使试着与八路军干部谈判。于是,高柳军曹和盛准尉被推为特使,前往敦化八路军警备二旅第五团团部,与团长和政委交涉,最终达成三项协议:一、高雄部队的武器弹药全部上交警备二旅;二、愿意参加八路军的日本兵由八路军收编;三、不想参加八路军的送往敦化地区的日本人民团。 80余名日本兵中有20多人愿意参加八路军,其中10多名掌握特殊技能的被留在第五团的战斗部队,其他人被编入警备二旅的后勤机关。队长高桥干雄发挥他特务时代学到的医疗技术,进了二旅的野战医院当军医,中村义光也和北川、山口几位小头目一起进了医院的事务室,结束了他的“高雄义时代”。雇用高雄部队的土匪头子张永胜花言巧语骗得八路军的信任,享受了八路军连长的待遇。但时隔不久,中村听说他过去的罪行败露,被枪毙了。 不幸的是,高桥干雄成了“张永胜第二”。 八路军进驻敦化之后开展了有效的政治宣传工作,众多的地方青年踊跃参军,参军者中有不少朝鲜人。据中村义光的记述,在进驻旧东满地区的八路军中,当时朝鲜人和中国人的比例达到1比2。就是说,几乎3人中就有一位朝鲜人。朝鲜人的发言权因此增大,一群了解“高雄部队”罪行的朝鲜人将有关情况向八路军政治部秘密报告。大约在6月下旬,高桥干雄在当了大约2个月的八路军军医之后,在敦化郊外的旧日军飞机场接受公审,被当场枪毙了。 中村义光和北川、山口是在医院的事务室里得到高桥被枪毙的消息。既然“高雄”因为旧恶败露被枪毙,那么“高雄义”、“高雄良”、“高雄平”们被枪毙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这样想着,他们的脊背开始冒汗。 怎么办? 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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