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清楚中国总共有多少庙宇,但从庙宇与人口的比例来说,日本的神社肯定比中国要多。即便是在城市里,当你走在大街小巷里,不时地就会碰到一座神社。据说日本总共有8.2万多个神社,平均每1 500个人就有一座神社。这还不包括遍布各地的佛寺。据日本文部省前些年的调查统计,日本信仰各种宗教的人近2.2亿,超过了总人口数,因为日本民众中有不少具有双重或多重的宗教信仰,其中神道教信仰者有1亿多人,佛教信仰者有9.6千万人,基督教信仰者有 146万人。
当然,很多所谓的信仰者,只是因为自己的祖先的遗骨安葬在某个寺院,或是居住在某一神社活动范围之内,便被认为是某寺院或某神社的信徒。而实际上日本现在的年轻人,宗教信仰的心理已经非常淡薄。但即便如此,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是抱着一种实用主义的态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拜拜又何妨。
日本神社民间信仰与中国的庙宇民间信仰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都具有实用主义的特征,见神便拜,不太计较拜的是哪路神仙。你在现在日本神社的堂前,通常都可以看到一个广告栏式的立牌,上面挂着无数写着祈愿的小木板(ema),那些祈祷的愿望和中国人一样,无非是有关生老病死、生育、婚姻、上学、就业等生活安康的,也有的把发财愿望很直白地表达出来的。有些外国人也入乡随俗,所以有一些用英文、中文和韩文写的祈愿板。这种实用主义的信仰,与西方追求心灵净化、超越凡世和摆脱原罪的对超世本体的信仰有很大不同。
我到东京最大的神社明治神宫去参观时,看到放在神殿门口可以自由拿取的一份明治神宫神乐殿印发的“厄年一览表”,拿来一看,真让人大吃一惊。上面列着2004年年龄从18岁到62岁男女各12个年龄的厄年,如2004年男的25岁、42岁、61岁是“大厄”,女的19岁、33岁、37岁是“大厄”,其他列出的岁数不是“厄”,就是“前厄”或“后厄”。好在表上恰好没有我的年龄,否则还真让人心里发怵。不过从这标示的大厄年年龄看,似乎也有一些朴素的社会心理学和统计概率基础,如与青年失恋、成年事业受挫和老年退休的心理危机期有关。但其他的那么多的厄年年龄,则像是实用主义的祭祀广告,似乎没有任何生活经验基础,反正人生各异,总有碰巧被算准的人。
神社信仰也没有什么入社仪式,不像基督教那样入教要有洗礼、取教名、定教父教母的仪式,所以神社信仰者的真实人数,是不容易测定的,因为在信与不信之间,界限并不严格。神社信仰也不需要忏悔,不像天主教堂里有忏悔室,里面坐着神甫,犯了什么罪孽或有什么想不开的,就通过神甫向上帝忏悔。新教主张人人都可以与上帝沟通,不必通过神甫,所以可以自己祈祷忏悔。西方人医疗心理的压抑、紧张和恐惧,主要是通过宗教祈祷忏悔和心理医生,而东方儒教圈里的民间信仰,多半是通过社群内的人际对话和沟通,这种民间信仰,是介于宗教和伦理之间的东西。
当然日本的神社民间信仰与中国的庙宇民间信仰也有一些不同之处。中国的庙宇信仰,是以祖宗崇拜为基础的,所以不管是祭拜妈祖、关公、财神,还是玉皇大帝,信奉的对象都是人格化的神。而日本的神社信仰,是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拜的是神灵化的万物。从高山、大树、奇石、瀑布、海洋、田地、太阳、火、雷、各种动物到祖先的神灵,都可以成为祭祀崇拜的对象,所以,日本的神道教有“八百万神”之说。在我居住的东京麻布十番地带,有一个挺有名的神社,叫“宝船十番稻荷神社”,就在东京地铁南北线的麻布十番站出口旁边。神社的入门处,有两只石头蟾蜍,瞪着眼睛张着大嘴,据说过去有一年,附近发生大火,一路延烧过来,把周围全部烧光,惟独“蟾蜍池”边的税官山崎的宅第,逃过大火的劫难,因为栖息在池中的大蟾蜍从口中喷水,把宅第周遭的火焰给浇灭了。于是山崎家的人就在这里建造了这个神社,后来人们如果想祈求规避火灾,都专门跑到这里来,蟾蜍也就成了这神社祭拜的神蛙。
神社现在一般都不设香火,不知是传统的规矩,还是现代化的演变。人们到神社去,一般是先在神社前的水池边用一个长柄木勺净手,然后到屋脊两边翘起的神社拜殿前,往带木条格的善款箱里扔点零钱,把手拍几下,合十祈祷。有的拜殿前还挂有很粗的麻绳,祈祷者摇动几下,撞得麻绳上的风铃发出响声。祈祷者除了上了年龄的老者,也有不少情侣祈祷终身幸福。神社的拜殿里,看不见祭拜的对象,既没有神像,也没有牌位。各个神社最典型的标志物,就是“鸟居”。“鸟居”是一种木制的门型牌坊,造型很简练,在神道里那是神界和人界的划分之门,走过鸟居,就是进入了神界。
日本的神道传说起源于混沌初开之时,但那与中国的盘古开天地神话差不多,是不可当真,也无法考证的。但“神道”一词,据说是取自中国《周易》的观卦之“彖”传:“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不过周易里的“神道”,是指万物演变的神妙自然法则,圣人是取法于自然建立社会治理规则。但到日本,“神道”逐渐成了宗教意义上的“神明之道”,不再是自然法则,而是人的精神法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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