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五花八门的新食品让人口不暇接。在各类美食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同时,美国人对一种非本土食品的狂热却经久不衰。那就是来自日本的寿司。
如果少了金枪鱼,再好的寿司也很难算得上是正宗的寿司。在各种金枪鱼中,蓝鳍金枪鱼尤其受推崇,有“寿司之王”的美誉 。但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知名新闻栏目《60分钟》调查后发现,就在日本将寿司发展成一个高利润国际产业的同时,“寿司之王”正面临“驾崩”之虞。
千金之鱼
东京成田机场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鲜蓝鳍金枪鱼到货。这些“寿司之王”中有很多在24小时前还在大海里畅游,如今它们被精心放置在木箱里,等待它们的是东京筑地鱼市场里的人海。
东京筑地鱼市场是世界顶级寿司大厨挑选金枪鱼的必到之地。它是全球鱼类销售量最大的市场,也是销售额最高的市场——每年约40亿美元。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世界各地的渔民都在关注着筑地鱼市场的价格,以便估测出他们的捕捞所得。
“这个地方是全球渔业的神经中枢,”研究日本寿司文化已有20年的哈佛大学人类学教授特德·贝斯特说。谈到金枪鱼和金钱,他说:“这里没有期货,也没有衍生品。但除了这些,这里就像是渔业的华尔街。”
每天早晨4点,每周6天,筑地鱼市场的新鲜金枪鱼区都会迎来很多前来买鱼的顾客。贝斯特说,这些买主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挑剔的顾客,他们要“从里到外了解他们的鱼”。
与此同时,他们也从里到外了解这个市场,愿意为选中的鱼一掷千金。报道说,蓝鳍金枪鱼的平均售价从2000美元一条到2万美元一条不等。这取决于鱼的大小、成长阶段以及体内的脂肪含量。脂肪含量越高,金枪鱼就越好,价格自然就越高。
人鱼之斗
全球奢华餐馆对新鲜蓝鳍金枪鱼可谓“贪得无厌”,这个全球“胃口”最终导致全球捕捞,涉及水域包括日本沿海、墨西哥湾、地中海等。
每年春天,金枪鱼都会到地中海产卵繁衍。数千年来,它们为地中海沿岸崛起的文明提供着必需的给养。
《60分钟》栏目组在地中海中的意大利撒丁岛发现,当地渔民捕捞蓝鳍金枪鱼的方式与罗马帝国时期并无多大差别。渔民将6层楼高的大网悬在在海里,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笼,诱捕迁徙途中的金枪鱼。尽管这些重达数百公斤的庞然大物能以每小时110公里的速度穿越大西洋,可一旦撞入这些圈套,便再无逃脱可能,注定成为寿司原料。
但这个过程并不轻松,金枪鱼和渔民需要展开一场面对面的较量。这项古老的猎捕仪式被称为“Mattanza”,字面意思就是“屠杀”。渔民首先驾驶渔船包围网笼,然后慢慢收缩渔网。网中的“王者”拼命挣扎,翻腾的激浪和渔船的甲板都染成了血的颜色。而这都是为了寿司。
CBS栏目组跟踪拍摄的一次捕捞作业中,渔民收获颇丰。他们利用人力和绞车将大大小小的金枪鱼弄上船,然后运到停靠在不远处的加工船上。加工船上除了设备,还有来自日本三菱公司的买主。他们向来肯出大价钱购买大蓝鳍金枪鱼。这些金枪鱼随后被逐一称重和测量,结果600余条鱼中仅54条被选中运往日本,其余都不够大,将直接销往欧洲各地的加工厂、餐馆和寿司店。
围网之灾
尽管此次作业收获不小,但渔民们告诉CBS记者,与前些年相比,他们捕到的金枪鱼不但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小。
“这是个大问题,”此次捕捞活动的指挥朱利亚诺·格雷科说。他出身渔业世家,目前经营着祖辈在350余年前创建的一家金枪鱼加工厂。他不无担忧地说,目前捕鱼形势非常糟糕,他们不知道还能在这个行当里干多长时间。
格雷科是目前仅剩的几个从事Mattanza捕捞活动的渔民之一。这些传统渔民说,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金枪鱼猎捕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
《60分钟》报道说,20世纪90年代,地中海上出现了一种新型渔船,即围网渔船。这种渔船一次能围拢约3000条金枪鱼。相形之下,Mattanza就如同中世纪遗留下来的老古董。不久,地中海上的围网渔船数量就突破300艘。
这是一种高科技大规模的捕鱼作业。侦察机在空中巡逻,围网渔船则在水面上巡游。前者一旦发现金枪鱼群浮出水面,便立即发出指令;后者随即冲到相关水域展开围捕。
罗伯托·米耶尔戈曾亲眼目睹地中海上最早出现的围网渔船作业。谈到目前这里围网渔船的数量,他告诉CBS记者:“法国大概有39艘,西班牙6艘,突尼斯60艘。我估计克罗地亚有60艘,土耳其120艘,意大利92艘。”
之所以此类渔船迅速增多,是因为它们的捕捞效率和收益非常高。米耶尔戈说,他曾目睹一次围网渔船作业就捕获300吨蓝鳍金枪鱼,价值约200万美元。
“驾崩”之虞
但这些捕获的“寿司之王”不会马上出售,而是先要到饲养场里增增肥。
渔船围拢渔网后,潜水员便下水将网笼打开一个豁口,把金枪鱼驱赶到一个面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围栏里,同时数计金枪鱼的数量。然后,拖船将这个巨型围栏拖入金枪鱼养殖场。
工业人员用沙丁鱼和鲐鱼喂养这些金枪鱼,并控制它们的颜色和味道。3至6个月后,它们就会长得足够肥大。米耶尔戈说,这种喂养方式可以让金枪鱼增重最多20%。
这些金枪鱼90%被运往日本,其中大部分通过货船冷冻运输。日本每年进口金枪鱼约50万吨,而且随时保持6万吨冷冻金枪鱼的储备。
与受到高规格“礼遇” 的新鲜金枪鱼不同,冷冻金枪鱼只能算得上是一般货物。由于保质期很长且易于分割包装,它们最终出现在超市或者低端寿司店里。低廉的价格扩张了人们的“胃口”,高涨的需求导致地中海上似乎永无休止的马达声。
近来,米耶尔戈开始跟踪渔船并监控捕捞数量。他发现国际捕捞配额并未得到执行,明令禁止的侦察机仍在空中盘旋,非法捕鱼活动非常猖獗。“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将面临灾难,”他说,“我的意思是,那时将再也没有鱼,再也没有这个行业,再也没有文化了。”(邓玉山) 新华网 2008年01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