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期待着您的夸奖”
其实在高仓健的人生旅程中,对他影响最深的女性还是他的母亲。幼年时期的高仓健非常挑食,但他当过教师的母亲,却笃信斯巴达式的教育方式。高仓健不愿意吃鱼,她却要故意在儿子的饭桌上摆上带头的整条鱼,她告诉孩子说,以前乃木大将曾经被迫吃不爱吃的东西,但到后来就逐渐习惯了,高仓健仍然拒绝吃鱼,她就连续十多天把没有吃完的鱼摆到高仓健的面前。高仓健后来执着坚韧的个性恐怕与母亲的这种性格不无关系。
在高仓健上小学患上肺结核的那段时间里,他不得不一个人静养。在长达一年的休学养病时间里,他母亲每天都要给他做鳗鱼补养,在日本人的眼里,鳗鱼是世界上营养最丰富的菜之一了。高仓健的家乡中间町的河里有很多鳗鱼,附近的人刚把鱼钓起来,他母亲就会抢在鱼店的前面,把这些鳗鱼买下来,做给高仓健吃。
这个出生在明治时代的女人,自己的生活却非常节俭,一把牙刷往往是用到毛都磨光了,还舍不得扔掉,甚至于把自己的牙龈都磨光了。看到母亲的牙根都露出来了,高仓健建议母亲换成电动牙刷,但她却坚持说人上了年纪都一样,不肯把牙刷换掉。
高仓健的皮肤经常皲裂,在受冻后经常裂开口子。小时候当他冒着寒风回到家中时,母亲会用棕刷为他擦洗,在他冻裂的脚后跟处,母亲会用烧热的铁筷子,把一种黑色的药膏融化,涂在他的伤口处。后来,他的母亲看到他拍摄《八甲田山》等影片,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的情形非常心疼,跟他说:“你拍了那么多电影了,能不能换个好点的角色,不要再去那么冷的地方了。”高仓健调侃地说道:“妈妈,你不是希望我给附近的幼儿园捐点款吗?雪地里谁都不愿意去,可如果我不去,就赚不来钱,您说怎么办呢?”他的母亲沉思了很久,说:“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希望你向幼儿园捐款,可是不愿意你在雪地里爬。”高仓健拍过很多义侠片的广告,他身上画着刺青,手持大刀,背对着镜头,但脚后跟却因为冻裂而贴上了橡皮膏。因为是全身的镜头,谁都没有发现他脚后跟的橡皮膏,可这一切逃不开母亲的眼光,她说:“这个可怜的孩子,脚跟又冻裂了,这不,贴着橡皮膏呢!”
高仓健拍摄出来的每部电影,他的母亲都必看,但他的妹妹却不愿意和母亲一起去电影院观看,因为母亲的行为实在让她感觉很尴尬。原来每次看电影时,无论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在他的母亲眼里,都只看到自己的儿子,伴随着剧情,她还经常会激动地冒出几句:“快跑!”“你敢!”“从身后偷袭,胆小鬼!”之类的话,招来周围观众不解的目光。
母亲最担心的当然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在高仓健离婚后,她几乎每年都给儿子邮寄来一些相亲的照片,还附上对方的简历。她经常在给儿子的信中写道:“你变得孑然一身,真可怜啊!”母亲无法想象儿子被影迷们“呼啦”一下子包围的场景,或是儿子可能与女人轻松地逛街、约会,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是个腼腆的人,一定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她跟儿子说:“一想到你每天回到家,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就觉得你很不幸。”高仓健笑一笑,答道:“妈妈,我比你想象的可强多了,很多女人喜欢我,真想把这些事说给你听。”“傻瓜!”他的母亲这样说道。
在高仓健的心中,他之所以如此冲刺,就是为了博得母亲的一句夸奖。母亲去世时,他正在拍摄影片《啊,恩》,因为工作繁忙,他没能出席母亲的葬礼。等他拍摄完匆匆赶回家时,他来到了母亲安息的菩堤寺,墓石上的字迹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了,高仓健写下了这样的文字:“人的心脏是可以支配肉体的啊!只有母亲才能察觉到那肉色橡皮膏下面的脚后跟裂口,可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妈妈,我期待着得到你的夸奖,就是为了这个,我背着你讨厌的刺青,污血溅身;去那遥远的夕张煤矿,拍摄《幸福的黄手帕》;在冰天雪地里拍摄《八甲田山》;去北极、南极、阿拉斯加、非洲,奋力冲刺了三十多年。不管是什么样的离别,我一定要找到一位能代替你夸奖我的人!”这篇饱含着追忆母亲之情的《期待着你的夸奖》,为他赢得了1993年第13届日本文艺大奖的最佳随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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